雀心万万

作者:尤妗

齐彦是个很会抓住机会的人,先前他一度以为苏清屿跟蔚玖已经有所发展,但是今天看来事情好像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剧组最近就要杀青,他们也马上要进入考试期,像这样可以在校园以外相处的时间很有可能再也不会有了。

他这回学会了,没有像上次先询问,而是下班以后直接追上了独自走路回家的蔚玖。

蔚玖听到有人叫她,有些茫然地回头。齐彦很会找话题的切入点,没等蔚玖开口,就先问:“蔚叔叔最近身体怎么样?”

蔚玖卡壳了一下,才说:“没什么事了……”

“我爸让我去看看蔚叔叔。”齐彦面色自若道。

蔚玖果然上钩,连忙说:“上次真的很谢谢齐叔叔。”

齐彦摆摆手,跟蔚玖并肩:“走吧。”

蔚玖抿唇,实在找不出拒绝的话,点头跟上。

而不远处准备再次做护花使者的苏清屿坐在车子里,看着躲了自己一天的小姑娘走在别人的身旁,虽然听不见二人说了什么,但清楚地看见了蔚玖点头同意的动作,神色顿时复杂起来。

苏清屿回到家已经是十一点半,他没有意外地发现于妈给自己留了灯。不过……今天的灯似乎亮了一些?

他正这么想着,一推门就听见袁清的声音——

“Surprise!”

苏清屿身子一顿:“妈。您怎么这么晚过来了?”他一边换拖鞋一边问。

“你工作那么忙,”袁清瞪他一眼,“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

苏清屿无奈,知道母亲这是还在怨自己先前“相亲”的鲁莽离开。他伸手要拿走果盘,嘴上说:“爸没过来?”

袁清移开手:“他那个老年人作息早就睡了。还没弄完呢,你先坐着等去。”

苏清屿遵守指示,刚坐没一会儿,手机震动,他拿出来看,是蔚玖发过来的:“我到家啦。”

两人关系变得微妙以后,相处模式也暧昧不少,因为他说过好几次蔚玖自己回去太晚不安全,所以蔚玖这几次从剧组回到家都会给他发一条报备的短信,让他放心。

这下苏清屿郁结的心绪缓和了不少。透过这几个字,脑子里是她坐在小床上低头认真一个字一个字敲手机键盘的模样,安静又可爱。

就这么怔了几分钟,袁清不声不响间已经走了过来。她探过脑袋:“小老师……这是谁啊?”

袁清有些惊讶的看着苏清屿,她老远就看见儿子对着屏幕一阵笑。

他从十几岁的时候就和他爸一样,一本正经又老成。就连通讯录联系人,除了她和苏淮永,还有他的死对头小格,他对所有人都备注的全名。

眼下这个疑似是昵称的……小老师?

苏清屿不动声色地转了下手机握进手里:“没事。”

袁清眼睛转了几转,心里已经悄悄开了花,调侃道:“还没回答妈呢,这谁呀?”

苏清屿问:“您水果切好了?”

唷,转移话题了!袁清迅速把果盘放到茶几,坐到他身边:“宝贝儿子,这是要给我带回来女朋友了?”

她越说越高兴:“你早和妈说啊!那个秋怡你不喜欢我就不介绍给你了!”

苏清屿不禁抚了抚太阳穴:“您这都能看出来?”

袁清忍不住笑:“你就差把恋爱中三个字写脸上了。”

苏清屿真的是人生第一次感到憋闷。

恋爱?小姑娘躲了他一天不说,还被齐彦拐走了。虽然内心知道不会有什么,但理智如他也做不到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他移开视线,沉默了几秒钟,一手揽上她的肩膀:“妈,今天我有点累。”

袁清瞬间中断了思路,眼神担忧:“累了?”

他“嗯”一声,一手拿起果盘,揽着她往二楼卧室走:“您今天住这吧。”

“诶,”袁清站定没动,“你先上去,我给你爸打个电话。”

苏清屿打量了自己老妈一眼,应了声,转头走了。

等他人消失在楼梯拐角,袁清抻着脑袋探了探。

“小混蛋,”她低头嘟囔,“想装虚弱糊弄我。”

她蹑手蹑脚敲了于妈的门,声音也跟做贼一样:“于妈,你睡了吗?”

……

“清屿最近好像是有点不太对。”没过多久,于妈虚掩的屋子里传来隐约的声音,“就是小格的家教老师,那天我跟他说小老师不对劲,他二话不说就回来给送医院了,举止也挺亲密的。”

“对吧!我就知道一定是有喜欢的女孩儿了!多大?小格的家教老师吗??”

于妈犹豫了一下:“……还是个学生。”

“学生?”袁清沉默了几秒。

于妈心咯噔一下。她早就听闻有钱人家看中门当户对,内心想替蔚玖说上什么,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袁清紧张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高中生还是大学生?”

于妈反应了两秒,连忙说:“大学生!今年大二了。”

袁清明显舒了一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我儿子还得清心寡欲好几年……”

于妈:“……”

“你再跟我说说,那个女孩儿是什么样的?在哪里上学?叫什么名字?长得……我儿子的眼光,一定漂亮吧!”

……

几分钟后,原本已经上楼的某人去而复返,听着两个女人窃窃私语。他一脸的无奈,但只是站了一会儿,便重新登上楼梯。

周一下午六点,袁清坐在备课办公室里,握着手机一阵发呆。她从于妈那里套来的情报少得可怜,只知道那个神秘的小老师的学校专业,还有名字。琢磨一天了,袁清还是觉得“蔚玖”这个名字特别耳熟,绝对在哪里见过。

思索无果的时候,上课铃响了。她随手拿起花名册和电脑,心里却已经开始琢磨着明天去建筑学院院办老师那里问,肯定有照片。

袁清是挺有名的心理学教授,这学期西大特聘她来上这门选修课,名字叫“恋爱必修课”。每节课人气都非常火爆,来蹭课的学生甚至比原本的学生还多。

这两天光想小老师的事了,准备的课件内容根本撑不够三节课,她走上讲台咳嗽一声,有一种心虚感,低头拿出花名册:“今天我们先来点名。”

这还是她开课以来第一次点名。五分钟过去,她的声音有点异样:“……蔚玖?”

“到。”蔚玖坐在第二排的位置,怕自己声音太小,还举了一下手示意。

袁清的嘴巴立刻成了O型,她往蔚玖名字右边看了一眼所属院系,确认了一下:“建筑的?”

蔚玖愣了下,但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

袁清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她眼睛眨也不眨地在蔚玖的脸上打量了半天,才收了心思继续点名。

因为课件内容太少,所以袁清让大家看了一个心理学的片子,还发了一份问卷,才将将把课程时长撑满。

九点半,课程结束,蔚玖恍然不觉自己已经被盯上了。她收拾好东西,齐彦从后面拍拍她肩膀:“一起回去?”

齐彦当然没选上这课,只是察觉到自己还有机会,所以这几天不断地在蔚玖身边刷存在感罢了。他先前其实有些自卑,毕竟在苏清屿那样的人面前,他没自大到觉得自己有半分机会。

现在看来,恐怕问题出现在蔚玖还是太慢热了,但他有苏清屿没有的优势。他们同班,每天一起上课一起画图,他可以和蔚玖朝夕相处。

然而蔚玖抿了抿唇,摇头:“我还要去别处,我们不顺路。”

说完就不看他,低头走了。

又被拒绝……齐彦看着她的背影,眉毛不自觉拧了起来。

袁清不动声色地把这一幕收在眼里,低头把刚刚收上来的问卷整理好。等她走出校门坐进司机的车里,立刻抽出了顺序是蔚玖的那一张匿名答案,从上往下浏览完,越看嘴角越往上咧,最后实在忍不住,拿手机拍下来,传给了苏清屿。

苏清屿收到消息的时候刚刚把车停进车库,人坐在驾驶座上。

他点开白晃晃的那张图,入目的几个字便是“性行为”、“频率”、“安全期”。他皱起眉头,再次点击屏幕,退出了图片界面,发过去一个符号:“?”

他第一反应是袁清被盗号了。

袁清:“我今天上课点名了,儿子你猜我点到谁了?提示你一下,我今天在西大上课哟。”

苏清屿动作立时顿住,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袁清:“哈哈哈哈所以我特意发了这个问卷,我未来的儿媳妇简直太可爱了!”

苏清屿舔了一下嘴唇,再次打开图片。他很快明白过来袁清口中的“可爱”是什么意思。

恋爱必修课这门课,不光传授恋爱知识,既然涉及恋爱,所以也不可避免地会科普一些生理知识,问卷上的很多问题可谓是相当直接露骨。

“请问你有性生活吗?”

“没有。”

“你认为性生活的频率应该怎样是最佳?”

小姑娘选的“其他”,在右边的横线上还很认真地写了:“不清楚。”

“你关于性知识的了解都是通过什么渠道?”

小姑娘依旧选的“其他”,依旧认真地解释了:“被室友科普的……”

苏清屿顿时被逗笑,他回:“您的课就是教这些?”

袁清相当坦荡:“这本来就是恋爱中的必修课啊。”

……也确实没毛病,苏清屿扶额。

袁清:“但是儿子,我看到那个男孩子了,就是叫齐彦的那个,他绝对是对儿媳妇有意思!你再不努力人家就捷足先登了!儿媳妇就要跑了!”

苏清屿的眼神凝住一瞬,又是齐彦。

事实上他和齐彦在苏清溪的婚礼还有小格的满月酒席都有碰过面。他还知道,蔚玖的家教就是齐彦介绍来的,当初他的本意是想让苏清溪找专业的钢琴老师,齐彦却推荐了蔚玖。

袁清还在嘀咕:“不行,我要跟清溪说这个事……不对,直接跟小格他爸说,回来儿媳妇再变成亲家了!”

苏清屿关掉车灯,车里顿时一片黑暗,手机上的光亮分外扎眼。紧接着他低头回复:“别担心,不会跑。”

袁清反应了两秒,惊喜出声:“终于承认了??”

她太知道她儿子了,不想说或者拿不准的话他从来不会轻易说出口,就像小老师的事,一直都是她兴致勃勃地说,但凡有朝他确认是不是确有其事的意思都被他轻而易举地避开了。

苏清屿勾唇笑了笑,没有否认。

傍晚,苏清屿冲过澡躺在床上,他借着月光看天花板,知晓袁清这次是不会放过自己了,绝对会暗戳戳把蔚玖了解到底,但他竟然没有反感的情绪。

她那么招人喜欢,袁清没有理由不喜欢她。右手捂上眼睛,月光顺着指缝流进眼睛里,温柔得像她的目光,他不自觉笑了。

是啊,她那么招人喜欢。

这么温情的时刻,眼前却浮现出齐彦和她言笑晏晏的样子,他的劣势太明显了,他不能时时刻刻在她身边,苏清屿内心顿时涌上一股名为冲动的情绪。

他是一个对一切都充满计划性的人,不论是对事还是对人,在他的时刻表里,下次蔚玖来家里上课他就会和她摊牌。是的,在这段关系中他依旧用了他惯用的社交伎俩。

但此刻他清醒地知道,他不想再等了,不想等她一步步把他给她的暗示串联成线,现在的状况堆积太久反而糟糕,他已经从她那个闺蜜不满的眼神中体会出点别的什么了。保不准小没良心没暗示到,反而暗示到别人身上了。

他无奈地笑了,从通讯录里拨出一个号码。

这还是冷战多日的两人第一次交集。

小格已经住回苏清溪家,他看着屏幕上跳跃的三个字,等铃声响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接起来,声音不咸不淡:“干嘛?”

苏清屿沉默了两秒,沉声说:“帮我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