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心万万

作者:尤妗

蔚玖猜到了自己这一晚会睡不好。她心思细,有什么心事都会反映在睡眠上,所以一如往常拿了他的歌听,这次却怎么也不管用了,还适得其反。

一直到三四点才睡着,早上醒来已经十点钟,蔚井宏似乎也没有叫她,蔚玖醒来的时候都有些发懵。她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第一件事是拿来手机看了一眼微信消息,他要她去上课的消息还在。

那不是个梦。

蔚玖抿了抿唇,听见旁边厨房有声音,还有浓郁的排骨味道。她换好衣服,趿上拖鞋探了个脑袋:“您怎么没有去上班呀?”

蔚井宏回头:“醒啦?我看你太累了,都睡不醒了,给你做点好吃的。”

“您叫我了?”

“叫了一回,你嗯了声就接着睡了。”

“这样啊……”蔚玖揉了揉脑袋,完全不记得。

“那个实习快结束了吗?看你都累成什么样了。”蔚井宏皱眉。

“还好……快了,”蔚玖不自在地捏了捏手指,“我……去洗漱再来帮您。”

下午吃饭的时候,时间越临近,蔚玖的心里越紧张,蔚井宏叫了她两回:“怎么总走神?”

蔚玖回过神来,默默吃饭,然后想起什么,抬头说:“爸爸,我今晚要去小格家上课,忘记和您说了。”

她说的小格家。蔚玖一直都没有和蔚井宏说补课去的是小格舅舅的家——一个男人家里。她怕蔚井宏担心,所以蔚井宏一直不知道小格舅舅的存在。

“那你时间安排得过来吗?别累着。”

“没事的,”蔚玖摇摇头,“不累。”

蔚井宏想起来什么:“对了,那别忘了把人家的衬衫还回去,都多久了。”

蔚玖有些心虚地点点头。

到他家的时候是六点钟,而约定的上课时间是七点,于妈特别热情,一进门就让蔚玖坐着,她去厨房弄水果甜点。

小格都比往日热络些,他看着蔚玖:“小老师你终于来了,我要烦死我舅舅了。”

这些日子,苏清溪回国,他便回了3号楼住,但是几乎苏清屿没事的每晚,他都会让于妈把他送来练琴,真的苦不堪言。

对比来看,小老师实在是太温柔,所以某种程度上,答应大魔王这件事,他非常乐得如此。

蔚玖不知道该怎么回这句话,看了看楼梯的方向,问:“……你舅舅,在吗?”

“在啊。”小格利落地回。

蔚玖紧张地舔唇,眼神游离了一圈,看到茶几上的东西突然愣了:“这是……?”

“这个啊,我舅舅送你的。”

蔚玖凑近看,她没看错,是一直她想买的那本建筑书,大小大概有一个普通课桌那么大,三百多块,对于她来说有些小贵。

他怎么会知道她想要这个呢?她低头想了想,心口逐渐变得温热,唯一可能的一次就是在剧组时几个学姐的讨论了。

这礼物倒像是□□裸的几个字,告诉她那时他一直在注意她。蔚玖的嘴角慢慢上翘,这份不算贵重的礼物让人丝毫不会觉得唐突,他的分寸掌握得恰如其分。

她看了看楼梯的方向,低头给他发消息:“看到书了……非常喜欢,谢谢。”

那边回复得不算快:“你已经到了?喜欢就好。”

蔚玖顿了顿,有些突发奇想般他发消息:“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她的手紧张得有些发凉:“可以告诉我吗?”

明明两人心里都明白,但是好像就是差了这样的一个仪式感,蔚玖屏住呼吸等,不过几秒钟就等来他的回复——

“上来。”

……上来?

蔚玖的脸一瞬间就红了。小格察觉到蔚玖的变化,有点嫌弃,那个大魔王有什么好的?他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我去厨房找东西吃了。”

客厅只剩蔚玖一个人,看着楼梯,她心里自顾自紧张了一会儿,然后捏起带来的纸袋,先探头看了一下厨房那边,于妈和小格都没有注意到她。

她深吸一口气,步伐放得很轻,悄悄上了楼。二楼有好几间卧室,大部分是房门大敞,只有一间是紧闭的,蔚玖凭着直觉走向了那一间。

她在门口站定,盯着门把自个儿在心里数到30,终于抬起手,敲了两下。几乎是她的骨节离开门板的那一瞬间,蔚玖就看到门把往下压,下一秒,她被拉了进去。

屋子里有些暗,窗帘紧闭,只有床头灯是开着的,昏昏黄黄。蔚玖闻到了他身上不知是洗发露还是沐浴露的味道,很好闻,但她辨不出是什么香味,和她接触的任何一种都不同。

门被他轻轻关上,然后他走近她。蔚玖刚刚没太看清,这会儿看清楚了。他穿的是深蓝色的家居服,头发还没太干。

以这样的身份见面还是初次,蔚玖尽量平静着自己,把他当作小格舅舅来对待,她轻轻问:“……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啊?”

她佯作自如地低低咕囔了一句:“也有摄像头吗?”

“没有。”苏清屿弹了下她脑袋,低头笑,“两分钟,你怎么也做完心理建设了。”

蔚玖:“……”

她又问:“你叫我上来……有事吗?”

说完,她自己先咬了下舌头,明明是她先问他名字的他才叫他上来的。

……她不是明知故问吗?他一定会反问她:“不是你找我有事?”

然而他没有,他嗯一声,看了蔚玖几秒。深棕色的眸子在可见度低的环境里有一种别样的魅力,那次在楼道里是,现在也是。

“有事。”他淡淡道,“刚刚说喜欢那本书?”

蔚玖有些茫然地点头,他慢慢上前一步,声音含笑:“再说一遍给我听?”

蔚玖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一晚上加今天一个白天,她做的所有心理建设都崩塌了。她根本没办法单纯地把他当作小格舅舅,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是她从还不懂什么是喜欢时就崇拜的人。

她根本还没能接受这件她甚至认为荒诞的事可能成为现实。他太遥远,太完美,更太不真实。

“蔚玖。”他低头靠近,呼吸的热气喷洒在她的脸上。

蔚玖顿时红了脸,眼睛不知该瞧哪里,心跳砰砰砰地很清晰,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苏清屿看到她突然变红的脸,低低笑了。

明明只有鼻息的声音,但蔚玖就是感觉得出他笑了……整个人更加羞窘,偏过头企图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脸。

“蔚玖。”他又叫了她一声,并不在意她的躲闪,顺势低了低身子,转为凑近她的耳廓。

这个低沉性感的声音,她曾在自己那个小mp3里听过无数遍,而此时却是用来叫她的名字。她有些恍惚,在想是不是梦,这时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喜欢吗?”

那个声音说:蔚玖,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