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心万万

作者:尤妗

同一时间,马路边的小棚子里,两个男人正谈笑风生,一杯又一杯。蔚井宏跟齐应怀都拉了一天活儿,在快收车的时候碰到了。于是二人干脆把车分别开回家,又重新出门,来小摊子喝酒叙旧。

这个年纪的男人,话题说着说着就到了家庭孩子。齐应怀的声音已经有点飘了,问:“小玖最近怎么样?谈没谈朋友?”

蔚井宏愣了下,然后皱紧眉头:“小玖还小。”

“都大二了,你还管人家。”齐应怀清醒了点,和他说,“你不知道,以后工作了接触的能有几个人啊?还是现在在大学里就物色着好。”

蔚井宏眉头皱得更紧了,依旧摇头:“小玖太小了。”

“老井你啊,就是观念太落后啦,也就是小玖听话,”齐应怀的语气里不自觉带上了些骄傲,“我那小子可是个有想法的。”

蔚井宏喝了一口酒,愁眉缓过辛辣劲儿:“我记得齐彦是班长吧?”

“对对对,”话题终于引上来了,齐应怀眼睛亮了一瞬,“俩人多有缘份。”

蔚井宏笑了下:“是挺有缘的。”

原本齐彦稳扎稳打能够上的东大那年分数奇高,他被第二志愿录取,专业也不是最想去的水利,但竟然阴差阳差来到西大建筑,成为了蔚玖的同学。

齐应怀和蔚井宏熟识有四五年了,也见过两个孩子,但他们彼此之间却是上了大学才第一次见。

“改天咱带上孩子们聚聚?”齐应怀提议。

“没问题。”蔚井宏当然没有异议,欣然点头。

苏清屿看着毫无防备地睡在他这里的蔚玖,有些无奈。她应该是太累了,他把她从电影院抱到车里又抱到他家她都没醒。

她太信任他了。

蔚玖这一觉睡得特别沉,一直到隔天的中午苏清屿才进去叫她:“蔚玖,起床了。”

蔚玖还困得要命,意识根本不清醒,哼哼了两声就转过身子继续睡。

苏清屿看她懒懒的样子,添了些不同往日的性感妩媚,不仅低笑出声:“小懒虫,太阳都晒屁股了。”

蔚玖这才听清耳边的声音,意识到刚刚不是梦,惊得立刻睁开了眼睛,猝不及防对上苏清屿的笑眼。

“起床了。”他低声在蔚玖耳边说。

早些时候苏清屿就录过这样的粉丝福利,当时她十五岁的年纪,每每听得脸红心跳。随着年岁的增长,她早就可以平静对待了,可这回……架不住真人在耳边啊。

蔚玖默默拉起被子,遮到鼻子上方,眼神四下打量了下判断出这是苏清屿的卧室。

她昨天……竟然睡在这里了吗?!

蔚玖回忆了下,脑中最后一个画面便是在影院里两个人大胆又缠绵的吻,醒来后又是在他卧室的床上,这样的衔接实在暧昧……

她躲在被子里脸颊通红地跟他说了一声早上好。

苏清屿知道她害羞,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起来洗个澡,我在下面等你。”

蔚玖不敢耽搁,迅速下床,发现身上只剩了贴身的保暖内衣,一时动作僵住,却也不敢再想了。看着床头钟,蔚玖惊觉竟然已经快十二点钟,她刚刚还和他说早上好……

蔚玖扇了扇脸上的热风,进去浴室匆匆洗好。

下楼的时候蔚玖有些紧张地左顾右盼,被苏清屿抓个正着:“看什么呢?”

蔚玖小声问:“于妈……不在吧?”

原来是因为这个,苏清屿笑着摇头:“于妈是照顾小格的,他不在于妈就不会来。”

蔚玖小幅度地呼出一口气:“那就好。”

苏清屿看着她穿着他早上刚给她买的粉色的珊瑚绒睡衣,有些心痒。

“过来。”他朝她示意。

蔚玖下意识抿了抿唇,小步挪过去。

“很漂亮。”他认真地评价。

蔚玖有些脸热:“谢谢。”她怎么能想到,他连一次性内衣物都帮她买好了。

第一次外出“过夜”,蔚玖吃完午饭就忙里忙慌地回了学校,好像生怕别人知道她一夜未归似的。

苏清屿把车停好她就等不及打开安全带准备下车,他觉得好笑:“那么急做什么?你的室友们估计还没睡醒。”要是醒了发现她不在,光归巧可能就要找到他家来了。

“我先走啦。”蔚玖冲他摆摆手,“小心开车哦。”

然而还没等他搭话,小姑娘就急着跑走了。苏清屿戴上墨镜笑了,怎么觉得一时间有那么点心理落差了。

蔚玖轻手轻脚地回到寝室,果然三人还没有醒,她松了一口气,出门给蔚井宏打电话,本来是每天晚上打的,但是昨天她睡太早了……

“爸爸。”不知为什么,可能是住在男朋友家这个举动在蔚玖的认知看来太大胆逾矩了,电话接通的瞬间蔚玖有一些心虚感。

“小玖?考试结束了没有啊?”

“嗯!”蔚玖点头,蔚井宏不懂什么模型画图,自然也想象不到听起来高大上的建筑专业却每天扛着电锯割来割去,蔚玖每次也就简单地跟蔚井宏说是在准备考试。

“那好,”蔚井宏的语气里又些喜悦,“后天晚上跟你齐叔叔一起吃饭。”

“齐叔叔?”蔚玖惊讶了一瞬,很快笑起来,“好啊。”

“好久没见你齐叔叔了吧?”蔚井宏笑了笑,“对了,还有老齐那小子,齐彦。”

蔚玖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滞。

“怎么了?”察觉到女儿的沉默,蔚井宏问。

蔚玖太内敛了,从来不好意思和蔚井宏说这些,有些窘迫地摇了摇头:“没事。”

蔚井宏也没放在心上:“行,那一会儿我跟老齐说一声。”

蔚玖放下电话开始有些困扰……

齐彦……可能已经换了目标吧?最近大家都在忙赶图,好像也有好一阵没看到齐彦来找她了。蔚玖在心里默默存着这个小侥幸。大学里她碰到过不少这样一时兴起的男生,没有多久他们的“深情”便不了了之。

下午评图的环节大家显然已经放弃对分数的执念了,连着熬夜太伤了。蔚玖回寝室收拾东西准备晚上就回家,今天过后寒假也就正式开始了。

收拾到一半的时候,她接到苏清屿的电话。看了看忙碌的室友们,她悄悄躲去阳台接。

“在工作吗?”蔚玖问他。

“嗯,”苏清屿应了声,“后天就开始国内巡回了。”

“哦对。”蔚玖想起来,那她是不是又要见不到他了……

“是不是很累啊?”她问。

“还好,”苏清屿说,“重要是我喜欢。”

蔚玖弯唇,她最爱他的这份喜欢。

“是不是要开始放寒假了?”

“是啊,寒假是不是离你好遥远了?”蔚玖笑。

苏清屿愣了下,玩味道:“现在就开始嫌我老了?”

蔚玖轻声笑。尽管她没有说什么,苏清屿仿佛还是察觉到了她的失落,两人说了有一会儿,他问:“蔚玖,想来我的演唱会吗?”

十分钟后,蔚玖站在阳台上吹了好一阵的风,心脏的跳动却愈演愈烈,她深吸一口气,终于鼓起勇气打出了电话。

“爸爸……我……刚刚导师临时通知这两天有事情,后天晚上没法跟齐叔叔吃饭了。”

“去不了了?哎呀,我刚跟老井说完,他都定好地方了。”

蔚玖更心虚了:“对不起爸爸……”

“没事,学习的事儿重要,我跟他再说一声,改天再定地方。”

“好……”蔚玖挂断电话,捂住极速跳动的心脏。

这是她第一次和蔚井宏说谎。

原本收拾回家的行李变成了收拾去南市的行李,蔚玖谁也没告诉,转天下午悄悄上了苏清屿的车。

这回是苏清屿的保姆车,跟以往不同,车上除了苏清屿外有两个陌生人,司机和苏清屿的经纪人郑一。

苏清屿正在打电话,和蔚玖对了个眼神就继续和对方说着什么,而郑一见到蔚玖挺好奇,一瞅见发现果然是她:“我就知道是你。”

蔚玖本来有些窘迫,听到这话又有点意外:“为什么……知道是我?”

郑一摸了摸下巴:“看起来你就是他会喜欢的类型。”

蔚玖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这个意思是……他以前的女朋友也是她这样的吗?她轻轻咬住下唇。

苏清屿挂断电话,瞧见蔚玖的表情有些奇怪,责问起郑一来:“你说什么了?”

郑一无辜极了:“夸你有眼光!”

苏清屿给蔚玖介绍:“郑一,你应该认识,我的经纪人。”

蔚玖微微颔首:“郑一……哥。”

郑一哈哈大笑:“诶,诶。”

苏清屿伸手刮了下蔚玖的鼻头,继续道:“前面开车的叫他李哥就好。”

“李哥好。”

李哥咧嘴笑,打量起蔚玖:“小妹妹,你多大啊?”

蔚玖低眉顺眼道:“十九了。”

“啧啧啧。”郑一故意发出了点声音。

苏清屿笑着把蔚玖的手牵过来放到腿上:“别理他们。”

蔚玖的紧张感随在这份其乐融融慢慢消散,她低头思考了一会儿,突然抬头:“一会儿……我要怎么出去呀?”

没等苏清屿说话,郑一就开口:“放心有我呢。回头看,我们后面就是乐队的车子,再后面还有工作人员的车子,到时候人很杂没事的。”

“谢谢郑一哥。”蔚玖安心了些,歪头瞄了一眼苏清屿,他像那天在电影院一样,似乎丝毫不担心会被发现。

可这种熟练和淡定却让她心里有种别样的感觉和隐隐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