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人回了电梯,陶然与一名弟子守在电梯门外,两名保镖跟着进了继续朝下的电梯。

    “监狱层。”电梯声响。

    保镖守在电梯外头,不再跟着进监狱。

    迟小多和项诚都是第一次来监狱层,本来以为只是一条走廊两侧监狱,没想到地方如此开阔。

    郑衾带着他们离开通道,进入一个环形的巨大监狱,层高足有二十米,中央是一个平台,四周则全是楼梯,楼梯错落,拐向二层,三层与四层,三人一进监狱内部,周围一齐响起鬼魅般的吼叫。

    迟小多吓了一跳,驱委里还关着妖怪吗?监狱一层将近一千个囚室,四层足有四千个房间,门前奇形怪状,五花八门的符文闪着光,门顶上还贴着各种封条与符纸。

    平台中央有一个圆孔,郑衾抬起手,悬在圆孔上,手掌发出金光,射进孔中,平台发出巨响,轰然下沉,失重感随之而来,迟小多感觉自己坠入了一片虚空的宇宙之中。

    四周一下充满了黑暗,脚底下朝上发着光。

    平台悬在了半空中,迟小多看清楚了,脚底是一片光的海洋。

    “这就是地脉。”郑衾淡淡道。

    平台悬浮在海洋上,朝着远方飞去,在地脉的大海之中,出现了一座小岛。

    小岛上闪烁着漂亮的光华,岛屿足有上千平方大,岛上长满了漂亮的植被,五颜六色,闪烁着虹光。

    那是一个巨大的花海,花海上却全是花苞,所有花朵都未曾绽放。

    “好美。”迟小多说。

    “离魂花。”郑衾缓缓道:“生长在地脉的深处,非魂力充沛之地,无法生存。法阵设在此地,亦是借助它们的离魂之力,来确保分魂法阵能顺利进行。”

    花海上悬浮着千万符文,就像球体一般,咒文围绕内核缓慢旋转。

    “这就是分魂阵。”迟小多朝项诚说。

    “明天晚上开始仪式。”郑衾拄着拐杖,站在法阵外,慢条斯理地说:“从现在开始,项诚你须得进到里头去,适应地脉注入符咒的灵力。”

    项诚与迟小多站在离魂花海边缘,郑衾走了几步,若有所思地看着地脉的汪洋大海。

    迟小多与项诚面对面,一时间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浩瀚的,发着光的地脉犹如灵魂汇聚成的海洋,光无处不在,不时还有微小的光粒飞向天空。

    “我走……我过去了。”项诚说。

    “嗯。”迟小多答道。

    他们没有牵手,也没有抱在一起,只是面对面地看着。

    项诚想了想,要说句什么,迟小多却道:“什么也别说,别学电影上的台词。”

    项诚笑了起来。

    “其实。”项诚说:“家里次卧的空调没坏。”

    迟小多:“?”

    “没什么。”项诚说:“我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明天见。”

    “明天见。”迟小多说:“不动明王,加油!”

    项诚转身,走进了法阵中,就在他没入法阵的一刻,巨大的红色符文球发出红光,他踏进去,离开地面飞了起来,同时转身,朝迟小多抛了个飞吻,缓慢后退,飞起,飞到球心处,保持着放松的姿势。

    “怎么样?”迟小多说:“听得见我说话吗?”

    “有一点奇怪。”项诚说。

    项诚的声音在球体外围回响。

    郑衾说:“接下来的十二个时辰里,你的魂魄将与地脉相连,利用地脉的纯灵力,来压制你体内的魔种,尽量将它对你的影响减到最弱。”

    项诚答道:“是。”

    项诚的声音形成了回声。

    迟小多在地上坐下,抬头看着项诚,地脉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项诚的短发微微扬起,犹如燃烧的火焰。

    “到时候千万不要离开阵眼。”迟小多说:“否则会变成白痴的。”

    “我知道了。”项诚睁开双眼,注视着迟小多。

    “你跟我来一趟。”郑衾说:“先把午饭吃了,再带你去见一个人。”

    迟小多起身,郑衾带着他踏上平台去,迟小多忍不住回头看,项诚似乎想说什么。迟小多却摸了摸自己的戒指,回头看他,示意他安心。

    平台飞起,升向高空,迟小多仍忍不住地回头看。

    “老师年轻的时候,也像你这样。”郑衾淡淡道:“爱情非常美好,是不是?”

    迟小多问:“老师年轻的时候也谈恋爱吗?”

    “那是自然。”郑衾说:“谁年轻的时候不谈恋爱呢?”

    迟小多笑道:“我在遇见项诚以前,曾经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有爱人呢。”

    “姻缘呐。”郑衾道:“就是一条红线,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区别只在早一时,或晚一时,有时候你碰不到那个对的人,就再等等。”

    “老师结过婚吗?”迟小多问。

    郑衾没有回答,迟小多心想问到不该问的了,好尴尬。

    “结过。”郑衾答道。

    迟小多不敢再问了。

    “世人都道一生一世,千年万载。”郑衾悠然道:“指山为盟,以海作誓,然而过去的,就是过去了。下辈子,下下辈子,你还记得他是谁?”

    地脉的光华照亮了这个广阔浩瀚的地下世界。

    “灵魂归于天地。”郑衾手中的拐杖,朝着远方一指,说:“当你死后,你将汇入地脉,所有的记忆都随之消失,忘得干干净净,过去的,就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迟小多轻轻地嗯了声。

    “徒儿呐,你怕死不?”郑衾朝迟小多说。

    “还行。”迟小多笑着说。

    “死这件事呐,离你来说太遥远了。”郑衾唏嘘道:“小孩子总觉得自己还有很多年可以活。”

    是这样吗?迟小多想起了被黑翼大鹏鸟抓伤的那一天,面临死亡时,他想的居然不是自己,而是项诚以后会很孤独,很可怜。也许这就是爱情给人带来的强大信念吧,能将对死亡的恐惧转化为另一种责任感。

    “若说遗憾。”郑衾答道:“师父毕生,唯一的遗憾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