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尝尝

作者:伏渊

但毕竟认识这么久了,顾湘对某人的颜值还是有点定力的,前后也就?发了几秒的呆,等到?他?身后的烟花熄灭,他?侧脸的轮廓也被夜色笼罩,便飞快眨眨眼睛挪开视线,在心里默念了两句非礼勿视。

尤其是最?近放假,她看了不?少言情小说?,江澈又长得这么好看,她有时候难免会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还是得注意一点。

心里这么叮嘱了自己两句后,那头江澈已经重新坐回床上,她身侧的席梦思?跟着微微下陷,即使他?只?是在她身边安安静静地看电视,存在感也强烈得让人没办法忽视。

顾湘在感受到?这一点后,偷偷挺直后背,往一旁挪了挪屁股,一面借着夜色飞快地瞄他?一眼。

窗外的彩色花火和电视荧幕上的光落在他?脸上,像在轮廓完美的瓷白雕塑上敷彩,从眉骨到?鼻梁,再到?嘴唇的弧度和下颌的线条,他?深陷的墨色瞳仁随着火光的闪烁而跳动,整个人都在过分秾丽的色彩中显得不?真切。

顾湘只?看了一眼就?止不?住出神,胸口的跳动愈演愈烈,下意识吞了吞发干的嗓子。

只?好在他?的头发还乱着,带着疏懒的湿意,在屏幕的跳成白光后被照亮,把他?倏地拉回到?人间?。她甚至能隐隐闻到?他?身上湿濡的沐浴露的味道,像清晨山间?岩上的青苔。

大约是这股气味太沁人,顾湘在片刻后总算猛地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继续呆在这儿?了。一边伸手按下遥控板的暂停键,飞快地从他?床上爬下来,拍拍屁股道:“冰淇淋太腻了,我不?吃了。”

江澈看她突然变得匆忙,一副着急要?走的样子,茫然地眯了眯眸子,轻声问她:“你现?在要?回家了?”

“嗯,”顾湘一点头,帮他?把房间?里的灯“啪啪”打?开,又道,“不?过冰淇淋就?放你家吧,我带回去不?方便,等以后想吃了再来你这儿?。”

江澈应了声,正?准备出门送送她,就?听她又突然转身提醒:“对了,那两个碗你记得洗了,消灭一下罪证。我先走了,你不?用送我!”

“……好。”江澈只?好收回脚步,把床头柜上的两个碗跟冰淇淋都带出去。

只?是刚一出门,还没瞥着她的影子,就?听到?大门口传来“砰”的一声,震得他?的动作微顿,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但顾湘那会儿?早就?已经紧急逃出生天,甩上门后才深吸了一口气,赶紧伸手扇扇自己滚烫的脸颊。

也好在刚才走得快,没被他?发现?自己突如?其来的脸红。

真是造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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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

顾湘的那一堆寒假作业在假期余额不?足一周时总算不?能再坐以待毙,于是忍痛卸载了自己的晋江,每天早上九点就?带上自己的作业,把手机锁在家里,出发到?江澈家紧急补作业。

只?好在江澈家这次过年貌似收了不?少客户送的礼物,还有各种?超市卡,顾湘在他?家一边补作业一边吃零食,还能不?被她家蔡女士拎着耳朵骂,也能勉强做到?苦中作乐。

等到?收假的两天前,蔡女士提出要?带她去剪头发,说?她这个头大半年没剪,都长得跟疯子似的了,得收拾得清清爽爽迎接新学期。

顾湘当时不?疑有他?,想着这一来还能休息半天不?写作业,于是老老实?实?被拎着去剪头。

可谁知道这竟然是蔡女士跟理发师一起联手设计的局,顾湘当天高高兴兴地过去,哭哭啼啼地回来,等拎着作业打?着泪嗝满脸涨红地敲开江澈家的门时,还把他?给吓了一跳,下意识问她:“你怎么了?又被你妈骂了?”

顾湘现?在听到?她妈妈就?来气,抬起被眼泪黏成一绺一绺的睫毛看了他?一眼,深吸了一下鼻塞了的鼻子,闷闷“哼”了声,回答:“你看不?出来吗,我都快被剪成光、光头了!”

话音到?最?后,光是想到?自己被剪了这么多头发还是悲痛欲绝,眼泪跟着冒出来一花,只?好用力地伸手抹掉。

江澈闻言只?觉得哑然,他?早上就?听说?她要?去剪头发了,谁知道她现?在这么大个人了,竟然还会为剪头发这种?事?情哭鼻子。

只?不?过说?到?剪头发,顾湘的渊源还真不?少。因?为她从小就?邋遢,蔡芬芬又嫌麻烦,不?会给她扎什么五花八门的小辫子,所以从幼儿?园以来就?一直剪个蘑菇头了事?,这样她自己给自己洗头也方便。

可小朋友毕竟也爱美,顾湘小时候看《还珠格格》那会儿?就?想留跟香妃娘娘一样的长头发,还想编成辫子,所以每次被拉去剪头的架势就?跟拉犟牛去田里推犁似的,剪完了回家还要?捧着自己的头大闹一场。

蔡芬芬那时候甚至试过故意把她哄睡再拉去剪头的花招,气得顾湘绝食了一下午,最?后饿得一边往碗里倒金豆子一边握着勺子吃眼泪拌饭。

所以等她好容易小学毕业,第一件事?就?是想要?留长头发,觉得这样一来自己就?能长成漂亮的女孩子了,不?用再顶着难看的小男孩头。

可谁知道这一回头发才刚刚留过肩胛骨,蔡芬芬竟然就?又犯了老毛病,偷偷联络理发师把她的头发剪到?了肩膀以上。等顾湘在理发店吹干头发,一照镜子,当场就?哭得天崩地裂,差点把那家理发店的屋顶给掀了。

只?不?过这会儿?见到?江澈的时候,她已经勉强冷静下来了,只?是犟着不?肯擦脸,就?这么满脸泪痕地一抽一抽换了鞋进门。

江澈关上门,跟着她进屋,只?是中途盯着她身后的头发看了一会儿?后,出声道:“这不?是剪得挺好的吗,比你小时候长啊。”

“你别说?这事?了,你想气死我吗?!”谁知道他?这话一出来,简直踩痛某人的小尾巴了,顾湘第一时间?恶狠狠地转过身来,指着自己的头发比划,“原、原本都长得这么长了,她现?在一、一剪,我就?只?剩这么多了!我之前半、半年都白长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说?到?最?后又忍不?住,把手里的作业往地上一摔,自己也跟着扑通一声坐到?了地板上,一边埋头抹汹涌的眼泪一边口齿不?清地哭着“我好不?容易才长的头发,我的头发啊”之类的话。

这头江澈也没料到?自己一句话就?把她给说?崩溃了,无措地在一旁站了一会儿?,最?后只?好走近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拍拍她的肩膀,轻声问:“那怎么办……不?然还能把头发给你接回去吗?”

“我、我倒是想……我还把、把头发带回来了……不?信你、你看……”顾湘抽抽噎噎地回答,一边伸手从自己的羽绒服口袋里掏了掏,拿出来一包皱巴巴的用塑料袋装着的东西。

江澈的眼皮轻轻跳了一下,一直等她哆哆嗦嗦地解开塑料袋的结,露出里面乌黑缠绕的头发,只?觉得这画面诡异得让他?觉得匪夷所思?,甚至有点好笑。

可偏偏顾湘认真得很,还特意挑出一根最?长的头发递到?他?面前跟他?比划:“你、你看,剪了这么长,原本我都、都这么长了……可是接、接头发,很贵,那个理发师说?要?好几千……气、气死我了,都怪我妈……”

江澈费劲地听到?最?后,想了想问她:“那你想把头发接回去吗?要?是想的话,我有钱,我带你去接。”

顾湘原本还只?是在发火撒气,谁知道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着实?把她给说?蒙了,半天后才颤巍巍地回了句:“啊……?”

“啊什么啊,要?是想的话现?在就?去,不?然再过两天开学就?赶不?上了。”江澈回答。

顾湘闻言,难得冷静下来,抹了一把哭肿了的核桃眼,想努力把眼泪憋回去,一边一个劲地用眼神瞟他?,想确认他?是不?是认真的。

但江澈貌似真的没在跟她开玩笑,加上他?零花钱确实?挺多的,能拿出几千块来。

这么想着,顾湘难免在良心和欲望之间?挣扎了一会儿?,只?好在最?后还是认了怂,老老实?实?回答:“算、算了吧……我就?是说?气话,头、头发不?是还能再长吗,接头发太、太贵了……再说?要?是被我妈知道我让你出钱给我接头发,她会把我的腿打?、打?断的……”

江澈没料到?她一副哭昏了头的模样,说?话竟然还挺有条理,甚至还能考虑到?她妈妈把她腿打?断的结果。

一时间?没忍住被她这副怂了吧唧的样子逗得噗嗤笑出了声,下一秒又意识到?她今天心情不?好,不?是笑话她的时候,只?能赶紧抿唇憋住,努力正?经地开口问她:“那现?在怎么办?再哭一会儿?还是去写作业?”

“……”顾湘听到?写作业三个字,再次拉下脸来,恶狠狠地瞟他?一眼,显然觉得他?在哪壶不?开提哪壶。

江澈收到?她的视线,轻叹了一口气,起身到?客厅把茶几上的湿巾拿了过来,顺带从盘子里抓了一把巧克力。

然后重新蹲回她身边,把糖递给她。

顾湘也不?跟他?客气,拆开一颗巧克力塞进嘴里,然后顺手把糖纸塞到?他?外套口袋里。

江澈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没好气地睨她一眼,一边抽出湿巾,伸手帮她擦那张脏兮兮的脸。

大概是吃甜食容易让人心情变好,等巧克力慢慢开始融化,顾湘也懒得计较他?粗糙的手法,自动收了眼泪,任他?在自己脸上糊来糊去。

这头江澈确实?也没什么经验,已经尽量放轻手法,小心把她脸上东一块西一块的泪渍擦掉,甚至还有几根剪头发落下的碎发。

等到?手里的湿巾被她的体温浸透,成了暖融融的一块,他?才放下手,认认真真端详了她一眼。

顾湘的脸颊依然是通红的,眼睛肿得老高,一边还在打?着小小的泪嗝,鼻子一张一翕,跟刚出生的小猴子似的。

但江澈看到?最?后,忍不?住伸手拨了一下她肩膀上晃动着的发尾,轻声告诉她:“剪了头发不?是也挺漂亮的吗?”

“真的吗?”顾湘原本还在低头拨第二颗巧克力,听到?这话顿时受到?鼓舞,倏地抬起头来。

江澈猝不?及防收到?她亮晶晶的目光,不?得不?承认她的眼睛确实?很好看,即使哭成这样,眼泪都成了某种?点缀,把她圆而清亮的眼睛映得很生动。

于是点点头轻“嗯”了声,一边不?大自在地移开视线,怕自己盯着她看太久会显得奇怪。

可谁叫顾湘给点阳光就?灿烂,闻言便不?依不?饶地扯住他?的袖口,凑近摇头晃脑地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问:“那你觉得剪头发之前好看还是剪了之后好看?我觉得我留长发更好看,你不?觉得吗?”

“我……”江澈有了刚才一句话把她说?泪崩的前车之鉴,这会儿?更不?敢乱说?话,只?能斟酌着回,“我觉得都好看……但是你更喜欢留长头发的话,以后就?留长头发……”

顾湘听到?这话,也意识到?他?给不?出什么可行的意见,鼓了鼓脸颊思?索片刻后,下了决定:“你说?得对,我想留长头发就?留长头发,以后绝对不?会再上我妈的当了,我非要?把头发留到?脚趾那儿?才行!”

说?到?这儿?,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那团塑料袋,里面装着她饱含血泪的头发,道:“那这些头发……我就?埋到?小区楼下的花坛里好了。”

“啊?”江澈眼皮轻跳,不?知道她又想的哪出。

“啊什么啊?古有林黛玉葬花,今有顾湘悲痛埋发,我还想给它们立碑呢!”顾湘大概是最?近古装剧看多了,火速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伸手拍着自己的胸口。

“……”江澈看她这副样子只?觉得无语,正?准备站起身逃离现?场,谁知道下一秒就?被她一把揪住做了壮丁,理所当然地问:“你家有铁锹什么的吗?”

“我……家没有,”江澈有些语塞,只?能低头尝试推开她的手,一边急中生智道,“要?不?我留在这儿?帮你写寒假作业吧,后天就?要?开学了,你再不?写就?写不?完了。”

“?!”顾湘听到?这话,没料到?世上竟然还有这种?好事?,便再次振奋起来,噗通一声站起身,郑重地握了握他?的手道,“好的小江同志,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我下去埋头发,天黑之前我们再在这里接头,再会!”

说?罢对他?行了个不?伦不?类的脱帽礼,火速带着自己的头发出了门。

家里就?只?剩下一个不?知道怎么把自己带进了坑的江澈,在原地思?考了两秒人生后,认命地叹了口气,弯腰捡起她早前丢了一地的作业本。

然后回到?房间?锁上门,开始模仿初一小屁孩的字迹帮她补数学作业。

作者有话要说:小江:脸红,心跳,老婆真美。

小顾:不写,作业,芜湖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