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归暮雪时

作者:卧松云

第十五章身犯险境

玉柳门弟子不久前被袭,几乎所有人都身上带伤,虽然经过了端木落雪敷药救治,但是还需要时间修养。她们都留在巫山山麓温泉附近的那个木屋,多年前潇湘居宗主与落雪公子曾经忘记世事,度过了最美好的一段时光的那个地方。

现在,就从那个方向,一阵阵浓烟越过林木乱石飞散过来,烟气中弥漫着焦糊的气味。

绝望从柯不逢心里升腾起来。无疑,木屋的方向一定出事了。那四个杀手可以找到木屋对她们出手,木屋的位置自然是已经暴露了。那些人暂时未再出手,只是时机未到而已。如今,他们探查云雾谷未果,木屋的玉柳门门人肯定是再次遭遇了袭击。

柯不逢背着端木落雪,努力加快脚步,抬头看去,天空中也升腾着浓浓黑烟。

终于接近了木屋的位置,烟气愈浓,而且不仅仅是烟气,那个方向袭来的热浪冲开了冬日的寒冷,那分明是燃烧过后剩余的热量。

“完了……”柯不逢停下脚步,喃喃道。

端木落雪轻轻拍了拍柯不逢的肩膀,柯不逢一怔,端木落雪已经从他背上溜下来,绕到他前面道:“试着提一下真气,看你内力有没有恢复?”

只顾着急,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状态比以前好多了。虽然背着端木落雪走了这么远,却并没有越来越累,反而感觉脚步越来越轻。

他试着提提真气,果然,内力已经恢复,软骨烟的毒性终于散尽了。

“终于好了!”他立即大声道,“这些人弄的毒烟真是太可恶了,你怎么样?”

端木落雪道:“木屋一定是遭到了袭击,不知情况如何,你隐踪慢行,我先去查探一番。”

柯不逢尚未回答,端木落雪的身形已经轻盈飞起,凌空跃过他的头顶,脚尖在附近的树枝上轻点,那片白色衣袂便如一片绒羽般随风而去,眨眼间消失在林木之间。

柯不逢禁不住吃惊,这位年轻的端木山庄庄主,只听说她的医术秉承天下第一神医姚开元,而且仁术仁心,以医术造福于一方百姓,却未听说她的轻功如此高绝。尽管以前也见过不少轻功高手,可是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的轻功可以达到这样的境界。

那些高来高去陆地飞腾的轻功,与这种随风飘荡好似没有重量的感觉,完全是两回事。

端木落雪,如落雪轻盈,她的名字叫做落雪,果然是名如其人。听说十五年前那位轻功冠绝天下的白衣人,江湖人称落雪公子,也是因为这样的缘故吧。

柯不逢一面禁不住摇头赞叹,一面提起真气,借助林木的遮掩向前疾行。木屋遇袭,难以确定那里的情况。

果然,绕过山石灌木,那片空地上只剩下了一片烧焦的残骸,滚滚浓烟从那片焦土上升腾着,烟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臭气,没有一丝生息,只有死亡的气息笼罩着。

端木落雪站在空地上,白得耀眼的衣袍与这片黑糊糊的焦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站在那里无语,回头看着他。

柯不逢两步赶上去,焦急看着面前恐怖的景象,“那些人都怎么样了?”

端木落雪面无表情,一片冷淡,“没有活人了,我刚才进去过,里面都是烧焦的尸体。”

柯不逢愕然。

“这一定是龙神帮的人做的,他们杀了玉柳门的门人,将她们的尸体都弄到了木屋里,然后付之一炬……他们烧了这里……”

这么多年了,斯人已逝,可是这个他最喜欢的地方还一直保留着。可是如今,一把火烧掉了所有的一切。

端木落雪看着柯不逢跑过去查看那些残骸,只是淡淡地看着。当年她还小,从来没有见过当年这里的样子,但是可以想象,在这个怡然世外的地方,云蒸霞蔚的巫山,丛林掩映之中,他一袭白衣,笑得那般温暖,忘记了恩怨,忘记了疾病,那时候的他有多么幸福安宁。

也许,所有的一切都会随着时间慢慢消逝,但是,这个宛若仙境的地方却被那些人就这样毁了。

柯不逢从木屋走回来时,见端木落雪仍旧站在那里不动,目光虽然还看着面前的废墟,可是思绪好像已然飘得很远。她看着这世间,却仿佛看不见这世间的一切。

甚至直到他走近,她的视线才聚焦在他身上,感觉到他的存在。

“你没事吧?”柯不逢紧紧锁着眉,见她依旧不动,伸手拉她的手臂,“这里气味太呛,去那边休息一下。”

端木落雪的手臂被他接触,却突然一转,摆脱了他。

“没什么,我不累。”

柯不逢回头看看木屋,叹了一口气道:“我刚才清点了一下,玉柳门原来隐藏在这里的弟子全部都在,没有一个活着,都已经被烧成了焦炭……这些人简直是太狠毒了。”

端木落雪喃喃道:“为什么,要毁了这里……”

柯不逢自然不明白她话里隐藏的意思,睁大眼睛道:“昨夜我们身在云雾谷,那四个杀手也在,那里除了他们四个,看上去好像并没有其他人,那么来这里杀人的人应该不是他们。今天早晨我们在云雾谷的入口处见到了龙神帮的人,他们当时正是从这个方向而来,那么杀害玉柳门门人的应该就是那些龙神帮的人。”

端木落雪眯起眼睛,“自然是他们。”

柯不逢道:“玉柳门初到巫山之时,就遇到了龙神帮的攻击,不过那时他们并未得手。奇怪,据说玉柳门很多年来都甚少在江湖走动,龙神帮为何要针对她们呢?如今玉柳门灭门,实在是太惨了。若是柳掌门在云雾谷再有不测……”

端木落雪侧头看他,“你是无法救出柳掌门的,至于龙神帮,你更是没有办法对付,这样你也不愿暂时先回浣刀山庄么?”

柯不逢摇头道:“就算我回浣刀山庄找到了帮手,也很难找到龙神帮的下落。对于龙神帮,硬拼肯定不是办法,而且人多目标更大,反而行动不便。至于柳掌门,我们知道她身在云雾谷,只要暗中潜入云雾谷,就可能伺机救她。”

端木落雪忍不住唇角微微一挑,“你想让我带你进入云雾谷救人?”

柯不逢认真看着她,“只有你可以走进云雾谷的迷阵。对于那个软骨烟,既然出自端木山庄,不知可有解药?”

端木落雪低下头,轻轻叹道:“是的,我有解药。不过软骨烟的解药必须事先服用,那样人就不会受到软骨烟的影响。不过对于已经中毒的人,因为软骨烟本身并不致命,只是令人暂时乏力,功力全失,只要过了药物时间,自然可以复原,所以也就没有解除的药物了。”

柯不逢道:“这个无妨,若是可以事先服用了解药,我想我们便可以进入云雾谷。是么?”

端木落雪听了,抬起头无奈看了他一眼。柯不逢不解看着她,疑惑道:“怎么?你觉得不行?”

端木落雪道:“柯不逢,你初出江湖,果然不知道江湖险恶。你的武功确实不弱,不过你面对的敌手可绝不是一般的对手。也许,你这样进去,自己的命也会折在里面。”

柯不逢的目光闪了一闪,“我初出江湖不假,但也知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如今玉柳门只剩下了柳掌门一人,迟则生变,若不早日救出她,她也许会与烛宗主一样。”

他又眨眨眼睛,“那么,落雪姑娘……你可愿意帮我么?若是你不愿帮也没关系,我也会尽力一试。”

端木落雪无奈摇头道:“我自然要帮你,我不帮你,你连云雾谷都是无法进去的,那样你岂不是去白白送死?”

柯不逢听了,立即微笑,“好,既然早已身犯险境,还说什么冒险?你要知道,我们浣刀山庄的刀法,并不是白给的。”

两人离开浓烟滚滚的木屋,潜入林间,采了些冬天还残存在山林中的野果充饥,稍事休息,便转身返回,直奔云雾谷入口之处而去。

快到云雾谷时,端木落雪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一个小药瓶,倾出两粒药丸,将一颗递给柯不逢。

“这是软骨烟的解药,需要事先服下,这样一天之内,都不怕再接触到软骨烟。”

柯不逢两根手指捏着药丸,叹了一口气道:“可惜,我们几个一起进入云雾谷时,没有料到那四个杀手竟然会隐藏在那里,还用软骨烟袭击我们。若是早一点知道,事先用了药物,我们哪里会怕他们呢?”

端木落雪听他如此说,禁不住一愣。这个柯不逢,可以想到软骨烟出自端木山庄,也知道云雾谷除了以前的云雾奇兵之外,只有端木落雪可以进入,可是他却丝毫没有想过那四个杀手与端木落雪的关系,因为他丝毫也没有怀疑到端木落雪身上。

果然,这样不谙世事,对自己认为是朋友的人绝对信任的品质,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有的。端木落雪抿唇,他们都是一样的年纪,可是她早已不是那个单纯得心灵无垢的明珠了。

云雾谷入口渐近,端木落雪锁眉,伸手拦着柯不逢,向他示意了一下,两个人放轻脚步,弯腰潜行,逐渐向那个方向接近。

柯不逢也已经感觉到,巫山云雾谷的入口方向情形大变,早已不是今日早晨的模样。

烟云升腾冲天而起,远远就感觉到那里狂风大作,飞沙走石,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耳边隐隐听到虎啸龙吟之声,以及人的喝叫,兵器刺耳的碰撞声。

柯不逢讶然看着端木落雪。

端木落雪向他稍稍歪了一下头,低声道:“有人闯进了云雾谷的迷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