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归暮雪时

作者:卧松云

第十九章山野寻踪

昏暗的棺材铺里闪起两道剑光,紧跟着便是喷溅的鲜血。

柯不逢大惊,他就站在这家魏记棺材铺门口,正看见那两个伙计过去找刚刚进去的一男一女理论,可是他们的话根本来不及说完,而且今后再也无法说话了。

那两个人拔剑的速度快得难以看清,剑已归鞘。柯不逢惊愕地看到,两个伙计颈间血光喷涌而出,溅出老远。他们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目光中满是不信的神情,却已说不出话。随着血更多的涌出,两个人都站不住脚,扑倒在地。

可是,这两个伙计血溅当场之时,那一男一女竟然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是观察了一下两口棺材,便互相使个眼色,举步向柜台后面的后门走去。

柯不逢感觉一道戾气从后脑升起来,撞得头发胀。这两个人太残忍了,这个偏僻山村的棺材铺伙计,也不过是小本经商的人,虽然见钱眼看,说话无礼,也不至于被他们这样毫无预兆地说杀就杀。

而且,这两个人杀了人,竟然就像踩死两只蚂蚁,毫无动容,实在是惨无人道。

那个男子的手刚刚推开后门,便觉脑后恶风不善,立即身形向前疾速冲出去,窜进后院。还来不及转身,便感觉身后袭来的人也已跟着冲出来。

那人的脚在第一口碰到的棺材上一点,身形翻越腾空,半空中“呛”的一声,长剑再次出鞘。凌空腾跃,剑已向身后赶过来的人猛刺过去。

一声凄厉的刀剑撞击之声,手中单刀与长剑猛力相击,火星迸射。柯不逢格开那男子的长剑,身形一转,单刀挥向身后跟过来的女子刺出的另外一剑。

这一男一女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惊到,两把长剑剑光寒冷如冰,将柯不逢迫在他们的剑气之中。柯不逢手中的刀掀起一片凛冽寒风,剑如游龙,刀行成片,双方互不相让,都恨不得将对方一击擒住。

这两个人剑法出奇,狠戾无情,柯不逢杀得兴起,抖擞精神,将大师兄所授刀法尽赴一战。正在难解难分之时,面前的两人突然收住长剑,身形后撤,掠向后院正中的空地。

柯不逢一惊,这两个人气势正盛,并无疲态,因何退去?禁不住心中暗喜,想来是看到这刚猛无比的三十六路断魂刀,被吓住了吧?这样的人只知道杀害不懂武功的伙计,真是卑鄙!

柯不逢收刀在手,抬头看向退到院中的两个人。只见那男子仍旧面无表情,目光空洞无情地盯着他看,而那个女子则蹙其一双弯弯的细眉,上下打量他。

“是你?”女子的声音虽然毫无温度,但是很是清越好听。

柯不逢挑挑眉,“怎么?认识你家小爷?”

那男子道:“柯不逢,你无事为何跑到这里?”

柯不逢一愣,这个人竟然这样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若说起他的大师兄柯易平,身为浣刀山庄的庄主,在江湖上威望颇盛,在外面被认出来很有可能。可是他呢?作为浣刀山庄的一个弟子,虽然是柯易平最疼爱的小师弟,叶齐最崇拜的小师叔,那也只是在浣刀山庄内部比较出色而已,到了江湖上,估计还没有人认识他。

说不定,柯不逢在浣刀山庄出色,出色到已经在江湖上有名望的地步了?或者是因为年轻英俊,品貌出众,所以已经是一位名人了么?

柯不逢心里这样不正经地想了一想,便立即摇了摇头,把手中的刀向他们挥了两下,皱着眉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认识你家小爷?”

那男子侧目看了那女子一眼,见那女子向她摇了摇头,唇角一勾,微微一笑。

男子冷冰冰的脸再次转过来,“你还不走,更待何时?留在巫山是想找死?”

柯不逢眨了眨眼睛,这两人好生奇怪,看起来他们对他的身份行踪都很了解呢。可是他确实不记得曾经在哪里见过这两个人。

难道,他们是龙神帮的人?潜在暗处一直在观察他?

柯不逢立即摆开进攻架势,手中的刀指着面前的人,口中喝道:“说!你们把端木落雪弄到哪里去了?马上把她给我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们不死!”

男子万年不变的表情略动了动,又回头看那女子。那女子却并未在意,只是冷冷看着柯不逢。

“你追到这里,是想救端木落雪?”

柯不逢瞪着眼睛,“果然,就是你们,你们就是龙神帮的人。你们那个棺材里的司马卒在哪里?让他放了落雪姑娘,告诉他,他的病好不了了,既然棺材已经备好,还是让他安心等死吧!”

女子冷冷一笑,手中的剑尖向院子里摆放的几口棺材晃了晃,沉声道:“你要找司马卒,这里有的是棺材,自己去找好了。”

说着,她顾自转身,来到就近的一口棺材前,长剑挽起,还于鞘内,然后伸手便将那口棺材的盖子霍的掀起来。这位姑娘看上去一点也不强壮,可是她出手的力气显得非常大,那么沉重的棺材盖在她手指间竟然就像一张薄纸,毫无重量。

那个男子见了,也将剑收起,转身去掀开旁边的一口棺材。

柯不逢瞪着眼睛看着他们,一时搞不明白他们的意图和身份。从走进这家棺材铺,他们的目的就是这些棺材,而且,听那女子方才的话,他们关注棺材,好像也是为了找到司马卒。可是,司马卒既然是龙神帮属下飞龙堂的堂主,也是一个有地位的人,他们若是龙神帮的人,要找这位堂主,为何如此无礼?看他们的动作,分明没有半分恭敬,而且若是司马卒当真在棺材里面,也许会被他们一剑穿心也未可知。

那么,他们难道是反对龙神帮的人?

这个女子的装束剑法,明显不是玉柳门的人。至于潇湘居,他们退出江湖,这次来到巫山的也只有烛回一个。

柯不逢搔搔头,江湖如此广阔,门派众多,就算无门无派,也有很多高人。这两个人虽然行事狠辣,但是看起来他们现在的目的与他是相同的。

而且,他们是认识端木落雪的。也许,他们是端木山庄的人也未可知。

这个后院很宽敞,院子中摆放着十几口棺材,这时已经被那两个人掀开了四五个。柯不逢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掀开自己就近的两口棺材。

棺材全部掀开,都是空空如也,哪里有半个人影?

那一男一女四下又搜查一番,院子里很静,并无旁人。

“奇怪,司马卒究竟去了哪里?我们一路跟来,分明就是这个方向。”那女子紧锁双眉,低声沉吟。

“这个棺材铺,可以说是这个镇上唯一一个有棺材的地方。我听说,司马卒从来都不会离开棺材,他行事向来如此,绝无例外。”那个男子将长剑抱在胸前,脸上仍旧无喜无悲。

柯不逢连忙上前问:“你们既然与我一样要找司马卒,可是来救端木落雪的?你们是谁,是不是端木山庄的人?”

那女子回头看了他一眼,眸光闪了闪,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柯不逢暗想,早听说端木山庄济世救人,没想到端木山庄的门人这样杀人不眨眼,实在是奇怪。不过现在的情况,端木落雪落在司马卒手中,凶多吉少,端木山庄的人出现在这里,肯定是来搭救他们的庄主的。这两个人剑术精妙,有了他们,救出端木落雪的希望自然更多一分。

他还未来得及说话,那个男子冷着脸对着他,口气虽然并不蛮横,但也丝毫没有客气,“柯不逢,你可以回浣刀山庄了,听到没有?”

柯不逢立即摇头道:“落雪姑娘因为要救我,才被司马卒那个怪物捉去看病,我怎能不管她,自己回浣刀山庄呢?我就算是用我自己交换,也要将她换出来!”

那女子怔了一下,“怎么?她是为了救你才落到司马卒手里?”

柯不逢懊恼不已,当时自己是怎么搞的?为什么会被那些人长剑压颈?就算是他们人多,浣刀山庄刀法的长处不就是以少胜多么?居然这样惨败,实在是丢人。

他无奈叹了一口气,咬牙道:“是!待我找到那些人,一定要与他们再次一战,一决胜负。”

那女子听了,摇了摇头,转身向院子周围的几间低矮房舍走去,一间一间推门查看。

夕阳早已落下,暮色升腾,一切都黑沉沉的。这个山野之间的小镇陷入了沉寂,还没有人发现这间棺材铺里发生的事情。原本,这个地方,不是因为特殊原因,人们是不会愿意上门的。

女子晃动手中的火折子,借着火光观察着那些黑暗的房间。可以看出,这些房间只有一两间是住人的,其他都是存放工具、墓碑石料以及食物的仓库。

她查看完毕,走回来,眸子在黑暗中闪闪发光,“高远,这里并没有人。”

高远怀中抱着剑,一动不动站在院子中间。

“除了棺材铺,还有什么地方会有棺材呢?”

女子道:“那就只能是墓地。”

“墓地的棺材,自然是埋在地下的。”

“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去找。”

柯不逢突然道:“且慢,这个棺材铺并不正常。”

“怎么?”

柯不逢道:“这个铺子其实并不算小,这里的货品不少,而且仓库里工具存粮也很多,可是,这里却好像只有那两个伙计,你们不觉得奇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