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向辉被吴明雄的真诚打动了,颇动感情地拍了拍吴明雄的肩头说:“老吴,你不要误解了我的意思。我再三强调稳妥,绝不是要你安于现状去混日子,而是提醒你注意策略。不能啥还没干成,就被告状信告倒,中箭落马呀!别人清楚,你老吴还不清楚吗?平川这地方很复杂,什么人没有?郭怀秋这么一个温和的书生还有人告他,你上台后要放开手脚做事,能没人告你?”
吴明雄默然了。
钱向辉又说:“我们老省长总喜欢说一句话,叫做‘押上身家性命’。可我认为,现在和平年代的情况和过去战争时期不同了,我们决不能把改革开放这种不流血的革命演变成一场流血的动乱。我们要有押上身家性命的精神,却不能当真押上身家性命。这就要求我们各级领导干部具有更高的领导水平和领导艺术。郭怀秋倒是把自家性命押上了,可平川的被动局面仍然没有改变,我心里真难过,也觉得对不起他呀。”吴明雄心里热乎乎的,望着身边这个以稳健著称的省委书记郑重地说:“钱书记,您的意思我全明白了,我一定会按您和省委的指示精神去做。”直到这时,钱向辉才说起了班子的问题,问吴明雄:“下一步对平川班子的调整,你有什么想法?陈忠阳同志已58了,是不是去二线?还有肖道清同志,要不要省委另行安置?”
吴明雄反问钱向辉:“省委是怎么考虑的?”
钱向辉说:“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打算让陈忠阳到人大去,肖道清留下,由你们研究提名再增补两个市委常委。”
吴明雄想了想,认定陈忠阳不能走。陈忠阳虽说是个刺头书记,却也是一种制衡肖道清帮派势力的力量。在山头帮派还没法根除的现实情况下,这个三朝元老的存在,不论对市委常委班子和全市干部队伍的稳定,还是对未来的工作都将起到有益的作用。于是,吴明雄试探着说:“钱书记,我看陈忠阳同志最好还是不要动吧?!老陈这人虽说有不少缺点,可终究是老同志,工作经验丰富,也还是想干事的,不如等他到年龄时自然下来算了。”
钱向辉沉思了片刻,突然笑了,指着吴明雄的额头说:“你挺聪明嘛。”
吴明雄也没多说什么,只道:“我完全是从工作考虑。”
钱向辉说:“可以,省委尊重你的意见。”
然而,进了合田县城,在县委招待所吃饭时,省委副书记谢学东却和吴明雄说:“老吴呀,这个陈忠阳可是个震派人物呀,怀秋同志生前对他有个评价,说他不像个市委副书记,倒像个忠义堂堂主。你把他留在班子里,对今后的工作是不是有利呀?你可要三思哟!”吴明雄笑着说:“谢书记,怀秋同志的这个评价我看有些片面哩。在平川搞山头帮派的不是陈忠阳一个,问题的存在也不是一天了,如果现在只把陈忠阳一人搞到二线去,也许会影响一些云海干部的情绪,我看倒是对工作不利。”
谢学东不动声色地“哦”了一声。
吴明雄又说:“对大家常说起的帮派问题,我是这么看的,既不能说没这种现象,也不能把问题估计得那么严重。我们有些同志长期在一起工作,彼此之间熟悉了解,接触多一些,这也正常嘛!所以,我觉得班子还是要以稳定为宜,一切看工作表现,不要因人划线。”谢学东笑了,用筷头敲着桌面,对钱向辉说:“钱书记作证噢,老吴既然这么说,那么,平川的班子日后闹起纠纷,我可是不负责的。”钱向辉马上说:“你不负责,我可得负责哩!老省长说了,平川一百万贫困人口的脱贫问题不解决,他死不瞑目。我就指望老吴给我解决这个一百万的问题哩,对平川的事哪能不管呢?!”
谢学东有些窘,赔着笑脸说:“我这是和老吴开玩笑呢。”
吴明雄也笑道:“钱书记,您放心,我才不会大事小事都找您呢。我就盯准谢书记了,谢书记可是做过我们平川父母官的,他真不管我们的事,我就到他家里去静坐,还要他管酒,管饭。”
钱向辉说:“好,到老谢家吃大户,你一定要喊着我,他的好酒藏在哪里我可知道呢!”
众人都笑了。在众人的笑声中,钱向辉想,老省长真没看错人!这个吴明雄不愧是社会大学毕业的,不但有气魄,有能力,想干事,而且政治经验也挺丰富,从他对陈忠阳的去留态度和对小山头的评论上,就可以看出其含而不露的成熟风格了。
也许,他对这个即将上任的市委书记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