荏苒年华 第十章(3)
两人走进大堂,只见灯光昏黄,值班的前台工作人员伏在柜台里睡得正香,田君培不得不敲桌子叫醒她。
他是这里的常客,交代按他的价格给任苒开房间,那伶俐的女孩子马上说:“田律师,就开你隔壁的房间好不好,南面对湖的大床房只剩那间了。”
田君培想,他若是点头未免唐突,显得带她来这里住别有用心。可任苒看上去神思不属,仿佛没听到一样,他只好咳嗽一声,重新问她:“你喜欢哪边的房间,对湖还是对树林?”
任苒回过神来,“刚才进来的时候我就想,那个露台很不错,对着湖的话,景观一定很漂亮。”
工作人员接过任苒的身份证开着房间,田君培解释道:“说是湖,其实是个大水库,不过看出去视线还是不错的。”
拿了房卡后,两人一同上楼,道了晚安,分别进了相邻的两个房间。
室内有长期关闭的味道,任苒丢下旅行袋,先将窗子打开通风。她脸上勉强挣扎出来的笑意一下褪去,觉得疲惫不堪,几乎只想扑到床上,可还是冲入浴室,脱掉衣服,再次长时间淋浴。
然而,激射而出的水流根本不能帮她抹去陈华留在她身体上的痕迹。就如同从那个市区酒店转到郊区度假村,似乎都是一种完全徒劳的折腾。
这是比离开北京更彻底的不告而别,她完全能想象到陈华醒来后的暴怒。可是她没办法和他待在一起,过去经历的一切,就像一条无形的鸿沟,将他们阻隔开来。
“任苒,祁家骏已经死了。”
陈华的声音再度在她耳畔响起,冷静,客观,如同往常一样陈述事实,没有加入任何感情。
当然,不需要他的提醒,她清楚知道,祁家骏已经死了。
她不给祁家打电话问及祁家骏的身后事,她父亲偶尔想提到他,她都马上把话题扯开,她拒绝与白瑞礼详细谈起他,她甚至不与他的姐姐祁家钰见面。
这样绝望的鸵鸟姿态,只是无法接受再一次面对死亡。然而,唯一不容许她有任何回避的人是陈华。
此时,还有更不容回避的问题等着她。
她蹒跚走出浴室,拿出睡衣穿上,再拿过床头的背包,取出刚才买的药。那当然不是感冒药,而是事后避孕药。
一个多小时前的**,陈华没有采取任何防护措施。
她记不起过程,不知道她究竟表现得挣扎、顺从还是有所响应,可是困扰她的不是这些。他的吻如同一个个烙印,给她的身体打下记号。她的呼吸里仿佛仍然充满了他纯粹男性的、具有侵略性的气息。她几乎还能感受到那样近乎野蛮的冲击,在她体内爆发迸射的力道,仿佛有电流持续掠过,一阵阵寒意让她有控制不住的战栗。
她拆开手里药盒的外包装,发现自己的手在不自觉地颤抖。她努力镇定着,拿出说明书,薄薄一张纸上密密麻麻全是复杂的成份说明、药理结构,看起来完全不像她熟知的汉字,几乎没法组合出具体的含义。
她的目光移到服用说明——“72小时内服用第一次”,她想,她还有时间,然而,这个念头并不令她宽慰。
这时一阵微风拂动窗帘,带来她熟悉的香樟独特的清香。
她本来以为,按照她的计划行程,她要穿过此地,再越过她曾生活了几年、但并不打算停留的那个相邻省份,回到自己的故乡,站到位于Z市的旧居内,才会闻到从童年起就围绕着自己的这个味道。
任苒放下药盒,过去拉开落地玻璃门,一股凉风扑面而来,她走到露台,这才发现,原来相邻两个房间共用一个露台,靠近栏杆的地方放置着遮阳伞与两把藤椅,不远处是一个看不到边际的湖泊——或者按田君培确切地定义,那是一个水库,只是任苒并不清楚这两者有什么区别,放眼看去,大半轮月亮悬在暗蓝色的天际,月光皎洁地洒下来,与水面溶为一体,波光粼粼,随风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