荏苒年华

作者:青衫落拓

    荏苒年华 第三十章(3)

    她再往下看第四节,发现多少与她有了一点关系。

    失踪近十年的喻洪良前不久突然在加拿大被人认出,他已经改名换姓。当年那起虽然审结,但存有极大争议的证券案重新浮上公众视野,据说该案造成的资金黑洞远远大于公开报道。

    有消息称,相关部门正考虑争取引渡喻洪良回国受审。而曾与喻洪良有过合作的人都受到质疑,其中包括陈华,他的改名换姓对应喻洪良的行为,显得尤其引人注目。

    章昱并没有直接点出任苒的名字,但指出陈华从去年下半年在一级市场上的某些动作存在明显疑点,经他调查,掌握有足够证据,能够证明陈华曾利用未经本人许可的帐户进行ST股的投资,他以此质疑亿鑫在证券市场的整个运作是否合法。

    任苒心烦意乱地丢开杂志,回想接受章昱那一次采访的过程。当然,她那时实在太吃惊,一开始便直接承认了对帐户一无所知。她猜想,所谓证据大概就来源于此。

    她想了想,打陈华的手机,接听的人却是阿邦。

    “任小姐,陈总在开会,等会议结束后,我请他打给你。”

    这个会持续时间十分漫长,她努力想静下心,打开笔记本,继续做翻译工作。然而她却情不自禁想起过去在广州时,祁家骢北上处理陷入困境的事业,她打电话过去,也是阿邦接的。这个联想带着如此不祥的意味,一下让她的心情更加糟糕。

    她勉强翻译了几页,走出去,坐到院子里樟树下的椅子上,深深呼吸。

    这是从前她与祁家骏常坐的位置。跟所有的孩子一样,只要天气够好,他们更愿意待在室外。

    祁家骏一直毫不讳言,喜欢她家的气氛远胜过自己家。他们从小学开始就健念一所学校,放学会后,他多半会直接陪她回家,在这里做作业,跟她聊天,吃着她妈妈方菲做的小点心,有时干脆留下来吃晚饭。两家人都习惯了他待在这里的时间远多过待在自己家里。

    那些单纯而快乐的日子,没来得及沾上尘世烦恼,却似乎更显得轻飘飘的,没有重量感,转眼便已经随风逝去。

    再回过头去,那仿佛是另外一生的生活,也只有在经历了一切以后才知道,幸福曾经来得如此平凡而真切。

    她平静了下来,对自己说,已经发生的事情再无法改变,该来的总归会来。

    陈华到傍晚时分才打来电话。

    任苒向他坦白,她曾对章昱承认过对名下帐户一无所知,不知道会不会招来针对他的调查。他却好像全没当回事。

    “你看过财经杂志的报道了吗?别担心,没什么,生意有赔有赚,很正常,谁也不能保证只赚不赔。”

    “你别瞒着我,需要我去主动说明,收回那些话吗?”

    “不用了。关于这一点,我已经做了说明,明天证券报刊应该会登出这样的消息:任苒小姐是我的未婚妻,我们计划不久结婚,她的帐户一直交由我操作。希望你不要吃惊。”

    她被结结实实地吓到了,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陈华在电话中轻声笑了,“你如果拆我的台,发声明否认这一点,那就真热闹了。”

    尽管这显然是一个玩笑,可是他的轻松语调莫明其妙地激怒了她。她吸一口气,冷冷地说:“很好,跟往常一样,一切尽在你掌握之中,我多余操心了。”然后挂断了电话。

    只隔了一会儿,手机再度响起,她不理会,但那铃声极有耐心,毫无停顿地响着。她知道必定拗不过他,只得拿起来接听。

    “在刚才的会议上,我辞去了亿鑫董事长的职位。”

    她再度惊得目瞪口呆。

    “我得到可靠消息,喻洪良被经营地下钱庄和洗钱生意的人弄得一贫如洗,在加拿大接近山穷水尽,很可能会跟有关部门达成协议,主动回国受审,换取宽大处理。他回来,就意味着旧案重提,我也可能接受调查。”

    “你真的占用了他挪用的那笔资金吗?”

    “连你也来问这个问题。”他苦笑一下,“当然没有,否则当年我也不用那么狼狈,被朱训良折腾到山穷水尽一文不名,后来还要接受你的钱。”

    任苒心底一松,“那就好,我看章昱的报道最尖锐的也就是两点:你的资金来源是否与喻洪良有关,你是否涉嫌非法交易。既然这两点都能洗清,你何必一定要辞职。”

    “他的报道也提到亿鑫中部投资计划失败,损失巨大,一些项目面临资金问题,这一点他确实没有夸张。”

    “资金问题严重到需要你辞职了吗?”

    “那倒不至于,资金问题通过合理调度是可以解决的。不过一旦接受调查,时间不好说,会影响到股东、银行的信心,直接威胁接下来各地其他投资项目的进展。在这种情况下,我继续担任亿鑫董事长并不合适。于是我选择了辞职。”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才好。他却突然说:“明天我就回Z市,我们结婚吧。”

    她烦恼地说:“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我当然没开玩笑,除非你嫌弃我事业遭到重创,还有可能惹上官非,不肯嫁我。”他语气略带调侃,“那我就只好知趣走开了。”

    这样真真假假谈下来,她实在招架不住了,“你明天回来再说吧。”

    第二天上午,陈华便坐早班飞机回来了。他打量任苒的手,“幸好左手差不多好了,不然戒指都没法戴。”

    任苒也不由自主看自己的左手,从手背到手臂,留了一些不规则的色素沉积斑痕,不过相比深Ⅱ度烧伤、至今疤痕累累的右手而言,情况确实要好得多。没等她念头转完,他已经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深色丝绒盒子打开,取出一枚钻戒,拿起她的手,利落地套到她的无名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