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辰很吃惊!
刘辩分明是话里有话,让他甚至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有人,要弑君吗?
联想此前何太后被鸩杀,丁辰似乎明白了刘辩的意思。可这深宫大院,守卫森严。别的不说,阿阁宿卫两百卫士,外面还有剑戟士巡逻,四个旁门,一个阙门,驻扎数千兵马,如铜墙铁壁一样。谁要杀刘辩?谁又能杀得刘辩?答案呼之欲出!
董卓吗?
难道是董卓要杀刘辩?
想想,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管是宫城内的剑戟士和南宫卫士,亦或者是宫外的数千兵马,似乎都是董卓的人。
只有董卓,也只可能是董卓,才能够杀害刘辩。
问题是,董卓为何要杀害刘辩?
在丁辰看来,董卓完全没有杀害刘辩的理由。
皇位已经退下来,刘辩已成了废帝。如果大将军何进还活着,可能他还会有机会翻身。但何进已经死了,这满朝文武中,谁又可能会冒着风险,和董卓去作对呢?
所以,刘辩对董卓完全没有威胁。
除非,除非是有人暗中挑拨,想要董卓杀死刘辩?另一种可能就是,有人要杀刘辩,栽赃董卓。
头一个念头只闪了一下,丁辰旋即就否决了。
董卓那是什么人?
纵横沙场大半辈子不说,在官场上也是起起伏伏,到如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种人,很难被人糊弄。
可如果不是第一种可能,就是第二种喽?
这想法一起来,就再也抹灭不掉,丁辰看刘辩的目光,也变得有些不同寻常了……
这个柔弱的少年,只怕也觉察到了其中的症结。
不仅仅是刘辩,估计包括董卓在内,都看出了问题所在。
所以,他派了丁辰过来。
因为他知道,丁辰不可能与任何人串通,更何况他还有一个姐姐和外甥投鼠忌器。
“大王……”
说实话,丁辰不想掺和进来。
这里面的事情太复杂,要想清楚,必须耗费许多脑筋。
可是当他看到刘辩眼中略有些失望的光彩时,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大王说笑了,阿阁守卫森严,怎会有意外发生?
若是大王不放心,臣可以增加人手,加强警卫……不过,臣有些不明白,大王为何会选择我呢?”
丁辰这后面的一句话听上去似乎是在询问,其实也是答应了刘辩。
刘辩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红润。
他轻声道:“整个阿阁宫城里,除了丁卿之外,孤还有选谁呢?”
丁辰闻听,不禁哑然失笑。
是啊,你让刘辩选谁呢?
整个阿阁,似乎的确没有什么选择。
首先,刘辩不会选择阿阁的内侍,因为当初杀害何进,裹挟他出宫的,就是一群宦官。如果不是十常侍,何进就不会死。何进不死,董卓又怎可能趁虚而入呢?
内侍抛开,便是宫中女官。
一群柔弱女子,刘辩又怎可能去指望?
跑开了内侍和女官之后,阿阁就只剩下宿卫的南宫卫士。
可那些人,全都是虎狼之士,董卓的手下。
所以,刘辩也不可能去选择他们……这样一来,算过来算过去,似乎也只有丁辰可以托付。
首先,丁辰并非董卓嫡系。
这一点并不难打听出来,估计刘辩是事先知道的。
其次呢,丁辰是曹操的妻弟。
刘辩见过曹操,也知道汉灵帝刘宏生前,任曹操为典军校尉,是个极有能力的人。而且,曹操还是大将军何进的座上客,从这一点来说,刘辩会觉得丁辰更亲近。
所以,他选择了丁辰!
刘辩朝丁辰笑了笑,轻声道:“今日所托,还请丁卿勿忘。
如果丁卿能够保护得唐姬安全,孤会有一个礼物与丁卿,相信丁卿一定非常喜欢。
天不早了,孤回去歇息了!”
刘辩说完,便转身走进了阿阁大殿。
自有宫人上前把大门关上,只留下丁辰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那门外,有些茫然……
他,把我大氅拿走了!
那是我阿姐亲手给我缝制的啊。
丁辰对刘辩所说的礼物并不是很看重,更没有心情去猜想。
他跺了跺脚,抱着膀子跑回宫门外的班房里,不过当他坐下来后,却思忖着刘辩的话语。
估计,刘辩也不知道是谁要害他。
若不然,他早就告知董卓……而董卓把他留在阿阁,难道说是想要用他钓鱼不成?
似乎,有些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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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无事,到天亮时,雪停了。
张绣带着另外一班卫士前来和丁辰交接,两人交谈了一番后,丁辰便告辞离开。
值守一夜,着实有些乏了。
丁辰从南宫中步行而出后,便准备回家。
“前面,可是丁君?”
身后,传来了一声呼唤,丁辰停下脚步。
他回身看去,就见贾诩从平城门里跑出来,三两步就到了丁辰面前。
“丁君这是要回家吗?”
“是啊,昨夜值守一整晚,有些困乏,所以准备回去歇息,晚上还要过来和小张将军交接。
倒是贾君为何在此?这时候,不是应该在相国那边当值吗?”
贾诩笑道:“呵呵,与丁君一样,昨晚在丞相府当值。
正说要回去呢,李中郎那边有一份公文要经尚书府处理,所以我就顺路过来一趟。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丁君。”
贾诩笑容可掬,给人以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可不知为何,丁辰看到他,却有些害怕。那感觉,就好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住一样,令他后背发凉。但他又不好糊弄,于是和贾诩站在铜驼街的街边上,聊了起来。
“前面有一家汤馆,味道不错,丁君可有兴趣?”
“你说的午台门的那家汤馆吗?
也好,我也很久没去品尝过了,倒是有些想念
那汤馆的手艺确实好,杀羊的老张头很厉害,而且三代做汤,可称得上雒阳一绝。
哈,这一说,我倒是有些馋了。”
“如此,同去,同去。”
贾诩拉着丁辰,两人把臂而行,很快就来到那家汤馆。
这汤馆的生意的确是好,一大早就有不少人在里面吃汤,还有人蹲在门口,呲溜呲溜的喝着。门口一口大锅,里面盛着慢慢的羊汤。那羊汤是用砸开的脊骨来煮,据说这样子可以把羊脊骨里最精华的部分都给煮出来,配以洛水特产的黑鱼,令汤水更加鲜美。
鱼羊鲜,不就是这个意思嘛!
丁辰是这家汤馆的老顾客,走进来后,径自在找了一个位子坐下。
他要了一碗肉汤,而贾诩则点了一碗杂汤。
趁着那汤还未端上来,贾诩突然道:“丁君,知道我?”
“啊?”
“我的意思是,丁君听说过我?”
丁辰一怔,看着贾诩眯起了眼睛,片刻后展颜笑道:“贾君之名,我如何没听说过。
我还知道,当年贾君返乡时,途中遇到氐人劫道,贾君借段太尉之名,令氐人退避的故事呢。”
“是吗?”
贾诩捻须,露出一丝笑容。
丁辰说的事情,倒不是杜撰。
当时贾诩在洛阳为郎,后因病辞官,返回家乡。在途经汧县的时候,遇到了氐人叛乱,成了俘虏。眼见氐人要杀他,贾诩就说,我是段熲段太尉的外孙,你们不要伤害我,我家里会用重金来赎我回去。
段熲是当时的太尉,因久为边将,威震西土,羌氐对他敬畏颇深。
所以听贾诩说自己是段熲的外孙之后,氐人竟万分恐惧,非但不敢害贾诩,甚至把他放走。
不过,后来因为段熲投靠了阉党,所以贾诩也就没有到处宣扬。
如今听到丁辰说这件事,他倒是有些得意。
这时候,汤馆的伙计端来了两碗羊汤,并且还配了两个锅盔。
丁辰和贾诩也就停止了交谈,把锅盔掰开泡进汤里,而后连汤就饼呼噜呼噜狼吞虎咽。
一碗汤入腹,身子感觉暖洋洋的。
一夜未睡的困乏也随之一扫而光,丁辰忍不住伸了一个懒腰。
而贾诩则抹了一把嘴,放下汤碗。
“丁君,这些日子,可还习惯?”
“马马虎虎,算不得习惯吧……以前家中有姐夫做事,我都懒散惯了。如今突然担了重任,有点,有点不太舒服。”
“哈哈哈,这很正常。
孟德曾说过,丁君你很聪明,只可惜太过懒散。”
这句话一出口,丁辰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打起了精神。
“先生和我姐夫认识?”
“哈,倒是有些交情……孟德常出入丞相府,与我说过话,算是点头之交。”
点头之交?
曹操的性格,丁辰很了解。
他的确喜欢交朋友,但莫说是点头之交,就算是深交,曹操也不会和人谈及丁辰。
除非……
“对了,孟德近来有消息吗?”
“没有!”
丁辰不假思索,便开口道:“那凉薄人而今不知道在何处快活,又怎会挂念我们?再说了,就算他派人联络,我那府上有西凉兵看守,想要联络我,也非常困难。”
贾诩捻须,连连点头。
“说得也是。
不过我觉得,丁君倒不必怨恨孟德。
曹君想必也有苦衷,估计现在也非常后悔……其实,相国对曹君也极为欣赏,之前曹君行刺,相国的确生气。可后来一想,觉得曹君也许是受了什么人的蛊惑,才做出那种事情。如果,我是说如果,丁君能够与曹君联系上,可以告诉他,相国对他颇为想念。若他还想要回来,相国可以既往不咎,到时候你们一家,便可团员。”
丁辰看着贾诩,心里有些拿捏不定。
他确定,贾诩绝对是董卓派来试探自己。
可是他又不敢肯定,贾诩这一番话里,到底几多真假?
“我联络不上他,如果先生有机会见到他,不妨告诉他,他可以不在乎我的死活,但是阿姐和昂,一个是他的结发妻子,一个是他亲生骨肉。有道是虎毒不食子,他所作所为,简直禽兽不如。”
丁辰说话间,咬牙切齿,眼中流露出一股子恨意。
贾诩眉头微微一蹙,但旋即摆手,道:“丁君说得也是,孟德这般作为,却失了考虑。”
说完,他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倒是丁辰,话锋突然一转,轻声道:“我们不要再谈那个凉薄人了。
其实,我心里有一个疑问,一直得不到答案。先生多智,不知道能否为我解惑呢?”
贾诩笑道:“丁君,有何困惑?”
“我而今宿卫阿阁,保护弘农王。
可是,我却有些奇怪,弘农王既然已经被废,为何还有留他在宫中呢?就算不把他赶走,让他住在洛阳城内,也好过现在两宫两帝的状况。如此,似乎并无好处。”
“这个……”
“如果贾君为难,就不用说了。”
贾诩摆了摆手,朝左右看了一眼,然后道:“其实这件事,朝中诸公都清楚缘由。”
“哦?”
丁辰原本只是想错开话题,所以才随口一问。
可没想到,贾诩居然真的回答了,让他顿时产生了兴趣。
只是,他也不知道贾诩的话是真是假,所以也不好追问太急,只是露出好奇之色。
“咱们,该走了!”
贾诩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
丁辰也马上意识到,这汤馆里人多嘴杂。
于是,他也跟着起身,取出一陌五铢钱,放在桌上。
“老张,钱在这里,你收好了。”
那老张是一个敦实健壮的壮年人,三十出头模样。
大冷的天,他站在灶台里,却敞着怀,只披着一件单衣,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寒冷。
那汤锅里的热气蒸腾而出,遮掩了老张的面庞。
他朝丁辰摆了摆手,没有说话,丁辰也没有在理他,紧走两步出了汤馆,追上贾诩。
大雪过后,铜驼街上,行人熙熙攘攘。
贾诩把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漫步在街道上行走。
“贾君,到底是什么原因?”
贾诩看了丁辰一眼,压低声音道:“听说过传国玉玺吗?”
“可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传国玉玺?”
“嗯!”
“当然听说过,我怎可能不知道。”
“可如果我告诉你,传国玉玺没了,你会怎么想?”
“什么?”
“嘘!”
丁辰失声叫喊起来,引得路人纷纷朝他观瞧。
贾诩连忙示意他不要声张,而后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我告诉你吧,那枚玉玺在弘农王当初被十常侍裹挟出宫后,就不知去向……到现在,也无人知其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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