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地天气寒意来袭,泥潭更是寒气逼人,战士们在这泥潭中进行着拍摄。
经过军营的洗礼,容修融入战士们轻而易举。
之前拍摄过《猫吉祥》,容修基本上没有NG过,当然再也不会出现“看镜头”这样的低级错误。
作为团队领袖,在十二名战士演员中,他是最为夺目的那个。
除了战士们一起训练的镜头,导演也拍摄了一起餐厅用餐、野外进食、夜晚站岗、宿舍卧谈时的画面。
日常拍摄过后,一行人还要去市区拍摄一切出行的片段,就是典型的央视公益风格了,诸如穿着军装帮助老人推车、过马路之类的温情感人镜头。
训练场上的日常拍摄已到尾声,正常天气下的基本完成,还有一些日出日落、夜景训练、雷雨、雪地的戏份需要拍摄。
这天打从早上开始,叶导就激动万分地一直仰脖看天,以一种古代钦天监的眼光和架势,用算命先生的口吻预测了“今晚大吉”的结论。
下午开始阴天,叶导兴奋不已,暂时休工休息,让战士们抓紧时间收拾帐篷避雨,还让容修下山回招待所睡一觉等候开拍消息。
这两天容修的胃口和睡眠质量很不好,一来大量耗费体力,导致食欲不佳,二来拍摄期间压力过大,休息时间太短,根本不敢多吃。
听说下午叶导给全体放假,身为经纪人老妈子,封凛非常高兴。
这些天,封凛眼瞅着容修怎么摔打的,他心疼不已,却有苦说不出。他能劝说摇滚歌手容修别太拼命,但不能阻止少校容修带领战士们为国家武装力量做贡献。
正如曲龙曾对封凛哭诉的,他能劝说不听话的顾哥,但他不能阻止为事业努力的国际影帝。
叶哲栋导演仰头望天一脸喜气,封凛也是一脸喜气,紧忙着让丁爽去部队餐厅炒两个肉菜,要趁着下午不拍戏,给容修改善一下伙食。
平时容修不吃小灶,说是要跟战士们同甘共苦,搞特殊像什么话,非常影响队内团结,破坏团队凝聚力。
“下午休息,你也把鲨鱼直播做了,不然这个月没有时间了。”封凛跟在容修身后。
容修大步往前走,“让白翼他们晚上直播一下不行?”
“他们四个昨晚就播完了,因为你不在,特意多直播二十分钟,但是负责人联系我,你再单独播几分钟,”封凛也挺愁苦的,人家给面子才没拿合同说事儿,合同上写明了乐队五人,老实说主角就是容修,你让四兄弟一起上,也不如容修一个流量大啊。
“现在明星都玩直播?”容修不经意地说。
丁爽点头:“是啊,女明星自己搞品牌,还直播宣传呢。”
封凛:“又不是让你直播卖东西,你随便说说话就行,粉丝们就是看个脸,和你聊聊天。”
容修:“知道了。”
下午提前收工,对于容修来说也是好事,他难得有时间忙音乐方面的工作。
今天一天,明天一天,补拍两天训练镜头,后天就可以回京拍摄了。
容修心里盘算一会,这次离开得有点久,二十多天外出,不知为什么就有些归心似箭。
曾经八年半离家在外,他从没想过爸妈,当兵那些年,倒是思念乐队兄弟们。
这次不一样。
就觉得……
想家。
和工作组一起回到部队招待所,叶哲栋导演在走廊里说:“回屋睡一觉,你看上去疲惫得很,让助理注意刘主任通知,下午要是下雨了,等就紧急集合。”
容修点头应他,指尖在胃上用力摁了摁。
叶哲栋余光捕捉到细节:“昨晚军医给你的胃药,早晨吃了吗?”
“吃过了。”容修笑道,“好多了,叶老师一会也多休息,这些天风里来雨里去的,咱们都习惯了,您不一样。”
“我哪儿不一样啊,看到你们的表现,我觉得,明年我还能拍军旅片!”叶导演傲然道,“你是不是嫌我老了啊?我还不到七十岁!”
容修笑,想了想,道:“叶伯伯,您老当益壮,宝刀不老。”
叶哲栋闻听这称呼,不由怔怔。打从认识容修开始,他就让容修叫自己大伯大爷,但容修和那些讨好奉迎的明星不一样,根本不跟他套这个近乎。
这还是容修第一次这么唤他。
老叶同志心里很高兴,面上却不显,哼哼着,打个哈欠,来到客房门前,道:“记得按时吃胃药啊,听军医说,你得过胃炎,具体情况我不知道,人家也不告诉我,你要多加注意,都说十人九胃,”说着,就朝他鼻头点了点,“不是大伯倚老卖老,这会儿你就该保养了,不然老了有你受的!”
“我明白。”容修说,目视老导演进了房间,垂眸笑了下,转身继续上楼梯。
在军营里一周,外加山区拍摄,期间二十多天,一日三餐几乎都是赶着吃的——不少刚入伍的新兵起初受不了,说军队用餐规矩有点残酷。
事实上,部队里的伙食非常好,就是吃多少打多少,不允许有一点剩饭,有时间限制,违反规定一个连都要受牵连。
有趣的是会有“饭前歌”,要唱出团结,要唱出力量,声音洪亮整齐的连队,才会先行用餐。
在新兵营的食堂里,成百上千的兵刚进来时,都是清一色站军姿的,一定要等所有战友都到齐了才行,这就是集体。然后在一声“坐”的指令下,齐刷刷地坐下,整齐得不发出一点声音,随后才会去排队打饭。
容修的胃病是在长期执行边境任务时得的。一来,冬天很难捱,在冰天雪地里骑着马,只吃压缩饼干和午餐肉,有时罐头冻成冰坨子,或把雪水烧开了煮方便面也能糊弄一口。二来,主要还是常年紧张,压力过大,边境一旦出任务,就是性命攸关的大任务。
这天下午休息,两点时,山里起风了,空气里有了潮湿泥土的气味。
容修回到客房里,去浴室洗涮了下,来到书桌前拿出贺岁片剧本接着读,之前他参观过配音室,知道团队合作的重要性,每个人都是一个零件,不能在自己身上出错。
剧本上五颜六色的,全是顾劲臣给他标记的“情绪”代表色。
实在没有办法用颜色表达的,劲臣就在旁边手写备注。
诸如:“幸福的喟叹”。
记得当时容修看见这个批注时,问他“幸福的喟叹”是什么,劲臣沉默了很久都没有回答。直到容修读剧本快忘了的时候,劲臣突然问他:今天晚饭好吃吗?
容修低头看剧本,点头说:好吃,顾老师,手艺很好。
劲臣又问:喜欢吗?喜欢我煮饭给你吃吗?
容修接着点头:当然。
劲臣就发出一声……
是不是“幸福的喟叹”容修搞不清楚,但那一声似撒娇、似叫-床的声音,让他再也没能把眼前的台词看进去,翻身就把人摁在了身底下。
就是这个人,目标明确地找上了自己,处心积虑,步步为营。那时候才刚开春,在小渡家的私人休息室里,捆缚双手,骑在人身上,伸来脖子,说他只想要自己给他一个吻痕,作为他的生日礼物。
那时候,容修措手不及,八年多以来,第一次对某人有了性反应。
容修强行将思绪拉回来,专注地依照“情绪颜色”,用配音腔诵读剧本,大约是和领域相关,他并不讨厌这份工作。
划剧本时,手机振动,收到了衣之寒的微信。
[衣之寒]:容哥,歌曲完成的怎么样了,有什么难处需要帮忙吗?
衣之寒经常给他留言,一直是工作方面的事情,容修就按部就班地回复他。
[容修]:你们的电影拍完了?
衣之寒回复说“是”,随后就把容修拉到《你是我的有始无终》的配音群里面,除了导演和主演们之外,配音导演也在。
容修就在群里汇报了一下配乐的进展。
因为《猫吉祥》是恒影的项目,后期制作可以交给音乐部门的老师完成,但衣之寒的电影,双方协议时是由DK团队承包,所以全部要由容修亲自完成。
眼下,两部贺岁片的推广曲已经全部完成。主题曲的编曲完成,还没有录人声;影片配乐部分则是到了后期阶段……而这一切工作,有能力参与进来的只有聂冰灰一人,容修的工作量和压力不可谓不大。
封凛建议过,让容修聘请两位专业人士,打杂学徒也好,但容修抱着前期学习的态度,表示还是想亲力亲为亲自操刀——毕竟能给他练手的机会并不多,他要趁机多学东西,避免将来给大片配乐时会拖自家影帝的后腿……
容修用的语音,然而,他说着说着,脑子猛然一乱,耳边幻听一般传来自己的声音——
容修,你已经不会再和顾影帝合作了。
给劲臣的影片配乐,成为影帝大片点睛的一笔,不管努力五年,还是十年,一定会助他去国外参展、走红毯、再拿国际大奖……容修,这还是你的理想吗?
他理想过吗,重视过吗,期待过吗,珍惜过吗,他……稀罕吗,你想多了,他只是想和你上床。
容修:“等到……下个月,咳,我……我……”
耳中轰鸣,呼吸局促,心悸不已。
戒断反应。
当时对劲臣说的那句,又何尝不是在提醒自己。如同他曾经戒烟,焦虑,心悸,发抖,这一切会好的。
容修的指尖在屏幕上划,撤销了刚说一半的断断续续、不完整的汇报内容。
过了好一会,他才又摁住语言按键。
容修嗓音恢复了常态,发送最后一条语音,柔和而又略显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张导,赵导,我要上工了,先汇报到这里。”
张导:“好的,这边后期也开始了,等你拍完宣传片回来,一起见面聚一聚。”
衣之寒:“宣传时我们联系你,配乐嘉宾来造势,这部片子就打个先例?”
乐贝妮:“容哥,我很期待你能来给我们背书啊!”
[容修]:[微笑][挥手]
并没有正面回答宣传站台的问题,发布会之类的更不能去,毕竟硬石和恒影是死对头。
原本不想睡觉的,容修息了屏就离开书桌,他感到晕眩,躺到了床上,侧着身,摁紧了胃,被窝里很凉。他以为会辗转难眠,没有想到,脑袋沾枕头就迅速入了眠。
丁爽拎着餐厅小炒,和封凛来敲门,房内半天没有回应。
容修并没有被敲门声叫醒,向来警惕的他听到了声音,只是梦呓般地说了一句:“去开门,我不舒服。”
如果他身边有人的话一定会听到,但封凛在门外可听不到,等了五六分钟,容修也没有开门,一直关注容修身体状况的丁爽这下就急了,连忙去找负责人拿钥匙。
山区招待所还是那种老式门锁,拿到钥匙开了门,两人冲进屋里,往前仔细一瞅。
好嘛,大少爷抱着枕头,裹着两床棉被,像只大猫一样睡得正香。
容修在睡梦中听见动静,把怀里的枕头往心口摁了摁,还用手拽被子盖好了。
“埋,埋什么埋,你以为你是猫啊?”封凛的脸上真生气,但心里大舒了口气。
容修闻声吓一跳,眯着眼睛,看清楚来人,这才清醒过来,低头瞅了瞅抱在怀里的枕头,还用棉被好好地埋好了。
容修:“……”
瞬间不怎么好,脑袋晕乎乎,容修翻了一个身,把枕头拽出来,压住了脑袋,拒绝搭理杵在房间中央的两个人。
“容哥,我在餐厅炒了两个菜。”丁爽说。
“说了不吃小灶,晚上我和战友一起吃,现在不饿。”容修说,“我睡一会,你们拿你们屋自己吃去。”
丁爽着急地望向封凛,容修这些天都没有吃饱,高强度运动下不能吃饱,好不容易有个休息时间呢。
封凛当然不会放弃,他干脆接过丁爽手里的餐袋,来到容修的床边,慢条斯理地拿出饭盒,打开盖子开始往那边扇风。
肉香一瞬间就散发在房内,容修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就比较尴尬了。
容修为什么没有反应,绅士就要内敛、克制、压抑,但自家艺人唯一不能忍的就是“不让吃肉”啊。
封凛循循善诱:“菠萝咕咾肉,牛肉炖土豆。”
容修用枕头蒙着头,被子里的手指摁着胃,闷闷地说:“真的不饿,快拿出去吧。”
封凛皱了皱眉,盯着容修的后脑勺。
过了好一会,他才无奈地扣上盒饭盖子,放回袋子里,回手又放回在桌上。
“那你也得起来了,该直播了。”封凛说。
“……哦,手机。”容修伸手,对着床头桌上的手机戳了指纹,让丁爽帮忙登录直播间。
封凛愣住:“不起床?”
容修:“不行?”
“……你说呢?”封凛惊呆了。
“男的怕什么,我穿了衣服,”容修侧躺着,又闭上眼睛,“我起不来。”
这是要赖床的节奏啊,封凛看了看腕表,怒道:“这跟男的女的有什么关系,哪个男明星在被窝里直播了?”
容修勾动嘴角:“你不懂,我是唱摇滚的男人。”
封凛:“……”
丁爽帮忙登录了名字,对容修点了点头。
容修接过手机,终于坐了起来,眼睛依旧眯眯着,轻叹了一口气:“我就是想睡一会……”
说着就开了直播。
没想到直播间里会有这么多的人,弹幕顿时刷到飞起。
啊啊啊哥哥在床上?我的天我不是看错了吧?等下awsl我不行了我活了我修床照啊啊啊啊啊!
毕竟封凛是中午才决定直播的,但挡不了微博和鲨鱼网同时宣传啊,鲨鱼网方面真的给了猛力,大概是上次直播的礼物实在惊人。
容修靠在床头上,穿着整齐的睡衣,外面还披了睡袍,被子盖到腰,“我在山区,这是招待所,我的房间。”
“好简陋啊,哥哥那边冷吗?”
“臣臣刚直播完,容哥就直播!这是电波信号!”
“桌子上放的是盒饭吗,拍广告大片也要吃盒饭?山区没有饭店什么的吗?”
“容哥是不是刚睡醒啊?”
容修笑:“是啊,正在睡觉,封凛把我薅起来。”
从进直播间开始,礼物就没有停下来过,清一水儿的“啊啊啊给哥哥补营养”、“哥哥干体力活要大补”、“声音好虚弱啊哥哥要多吃肉肉买买买!”
看着弹幕上的问候,容修知道应该互动,但他并不想回答问题。
容修抬眼看向封凛,指了指桌上的平板,封凛会意,就去给他拿。
容修:“平时在片组,会玩一些小游戏,在平板上。”
粉丝们愣住,瞬间就炸了!
什么?容修玩游戏?二哥不是说容哥从不玩手游吗?
弹幕:“什么游戏啊?很好奇容哥玩什么啊!”
封凛把平板递过来,容修点开,点了一个App:“就是这个。”
丁爽把镜头怼过去,看见一堆英文字母,软件打开速度很快。
于是所有粉丝都看到,平板屏幕上,横屏出现了一个五颜六色的、很立体的3D色块图。
粉丝们:“?”
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容修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一下,突然发出很逼真的鼓声。
就在这时——
冰灰:啊啊啊,这是push2?
粉丝们集体愣住:啊啊啊大美妞在直播间!那其他人肯定也在啊!
冰灰:他们在我旁边,就登录一个账号,直播间人满了,就不占地方了。
容修看见自家兄弟,就笑了开:“是啊,这是我们键盘手聂冰灰很擅长的push2,油管上至今还有他的视频推荐,这是我下载的push模拟软件,大家想听听么?”
女粉丝们齐齐声“是”,App界面很漂亮,整个模拟器有种奇幻美,像一块一块的果冻布丁拼凑而成,麻将牌大小,各种颜色,密密麻麻布满了屏幕。
色块上没有字符,只有最上面一行、最侧边一列有英文,大家都不知道,这一屏幕的按钮,它们都是干什么的?
“每一个按钮都能发出不同的音高和音色,”容修点了点左上方,“这是鼓,也可以自己设定,这是键盘,弦乐器……”
冰灰:我玩的不专业啊,老大才是厉害!
房间里发出一阵好听的电子舞曲旋律。
容修慵懒地斜倚在床头,平板放在腿上,“精力不太够,唱不了摇滚,唱一首能唱的。”
弹幕飞起,一片尖叫。
容修唱出了第一句:“OhbabyIwon’tfetnow.”
没有前奏,他指尖灵活,轻点在五颜六色的屏幕上,一只手指有节奏地敲击出让人抖腿的鼓点。
“亲爱的,我永远不会忘记,你如何践踏了我的尊严,然后转身离开。”
容修的嗓音很轻。
嘴角勾起了一个浅浅弧度,淡淡的微笑带着苦涩。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你的笑容还留在脑海,然而你我往事不在,空留我一人和我的吉他,还有一颗支离破碎的心。”
柔和而又磁性的嗓音,仿佛没有力气,显得十分缥缈。
慵懒颓废的声音中,有些迷幻电音的调调。
“我以为我是你的依靠,你却践踏了我的尊严,然后转身离开……”
弹幕上一片疯狂,然而就在这时——
咚咚咚!
房门传来一阵急促的响声!
紧接着,窗外轰隆隆,传来一阵闷雷声。
“容哥,准备!”刘主任的嗓音。
容修停下手指动作,“知道了。”
他应着,看向镜头道:“今天先到这,下雨了,我去拍摄雨景。”
粉丝们有点懵:“下雨?不是洒水车吗?”
容修掀开被子,大长腿迈下床,“用了,连造雪机都用了,叶导说要真实,有雨天要利用上。”
“就是说容哥要去淋雨吗,外面好冷的啊,现在是冬天!”
“呜呜呜呜淋了雨,头发会结冰吧?”
容修看了眼屏幕,解开一颗睡衣扣子,淡淡道:“行了,换衣服,再见。”
丁爽连忙断了信号,直接退出了直播间。
容修快速换作战服,穿上军靴,速度堪比夜间紧急集训,拔腿冲出了客房。
封凛担忧地看向桌上一口没吃的饭菜。
*
龙庭别墅一楼大客厅,冰灰看着黑掉的直播窗口,“怎么这么急啊?”
“下雨了要拍什么?”沈起幻脸色不好,“现在是冬天,就算铁打的汉子也受不了吧?演员都这样吗?”
“是啊,夏天穿着厚戏服,冬天跳进河水里,所以很多女演员受了凉,身体都不太好,”劲臣说,“我先上楼了。”
“那你要注意身体,下次再去看一看中医吧,上次的药吃完了吗?”沈起幻问。
“吃完了,食欲好了些。”劲臣起身,往楼梯那边走。
之前脑中还是容修唱的那首歌,然而此时,却全是他唱歌时的状态。
那么一板一眼的人,以前镜头拍他的时候,他连脊梁骨都下意识挺得直直的,直播时怎么会软软躺在床上。
他生病了?
*
容修冲出招待所时,片组的车已经等在门口,容修坐上去,一行人直奔拍摄场地。
车开到空场,这里是部队集训要地,没有树木电缆之类,非常安全,工作人员们全部到位。
十二名战士已经集合,站在大雨里,容修二话没说,拉开车门,融入雨中,来到战士们中间。
暴风骤雨中,男人们跳进了泥潭,开始了泥潭里踢正步,军体拳格斗,俯卧撑……
战士们一瞬间从落汤鸡变成了泥人,脸上全是泥水,但没有人在意,他们姿势标准,训练状态和寻常日子无异。
“不给特写都看不出谁是谁!”哗哗的雨声中,副导演大声说。
叶哲栋导演瞟了他一眼,站在避雨棚里,眼睫毛上挂着水珠,仰头望向不远处的泥坑。
其实无须看清,观众只要知道,他们是一个神秘而伟大的集体,他们拥有同一个名字。
“看不清楚吗,认不出吗,这是我们的解放军战士。”叶哲栋说。
副导演愣了下,点头笑道:“是。”
就这样,把导演需要的、洒水车无法完成的镜头全部拍完,战士们在泥汤里进行平板支撑的任务。
只用臂肘和脚尖支撑起身体,身体形成一条直线,只要支撑起来,泥潭里的泥水就刚好到鼻尖。
平板支撑没有时限,直到筋疲力竭为止,叶导就要拍那些累得嗷嗷叫、四肢哆嗦、面部扭曲的画面,支撑不住就趴进泥水里,糊一鼻孔的稀泥,呛得连亲爹都不认识。
“啊啊啊啊!”一名小战士爆发出吼叫声,稍微矮下一点,鼻子呼吸时就灌进了泥水。
噗通!哗啦!
小伙子们一个接一个趴进泥潭,手脚并用,在水里扑腾着,爬起来时,呛得直咳嗽,继续摆正姿势。
容修觉得,自己的肌肉彻底麻木,他失去了任何感觉,整个人僵硬成支撑姿势,直直地盯着眼下的泥水。
瓢泼大雨,泥汤乱溅,训练时不许东张西望,只能看地面,这是标准姿势。
狂风暴雨刺骨,如刀子般割在身上,他甚至怀疑自己的作战服已经结冰了。
胃部的刺痛感是持续存在的,他坚持下来了,像这种程度的小毛病,只要遵医嘱把那两板西药吃完就会痊愈……
更为剧烈的疼痛袭来时,他有一瞬间想呕吐,他蹙紧眉心,手臂暴起的肌肉开始发抖。
监视器里,叶导演看到容修的表情,用对讲机让镜头推上去,给主角一个特写。
坚持并坚强的男人最帅了啊!
工作人员们在避雨棚里大喊加油,大家既激动又心疼,和战士们相处这么久,他们真的是一群最可爱的人。
就在这时候,泥潭周边的工作人员中,传来一声惊呼,大家看见,容修趴下了!
“啊啊!加油!容修!”
容修趴下了,整个躯体陷入泥坑里,黄汤将人淹没。
“容修!加油!起来!”
工作人员们大叫着,叶哲栋导演目光从监视器上移开,皱眉望向远处。
哪不对?
泥水上只有雨点,是否太平静了?
四肢乱扑腾呢?
“救人!容修!!”封凛脸色大变,吼声提醒了旁边人。
雷雨噪音太大,直到封凛吼叫着冲到泥潭边,穿着西装皮鞋跳下水,战士们这才注意到,一直静静坚持着的身影消失了。
叶哲栋导演冲出避雨棚:“快!扶他起来!”
战士们全爬起来,往容修的位置冲,脚下淤泥半尺深,不敢走太快,生怕把人给踩了。
*
容修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自己躺在部队的医务病房里,女军医正给他输液扎针儿,见容修醒了,她去走廊里叫人。
“醒了?”封凛换了身衣服,忧心忡忡进来看他。
容修嗓子发干:“怎么回事?”
“没查出什么,回京再查查吧,还是慢性胃炎,症状不重,”封凛坐在床边,“主要就是太累了,血压正常,血糖有点低,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没有,就是胃疼,然后眼前一晕,失去一瞬间的意识,后来没有力气起来,然后……”
封凛板着脸:“后来医生说你睡着了。”
容修:“……”
“你到底有没有好好休息?”封凛严肃地问,“是不是夜里一直在忙工作,白天高强度训练体力,晚上彻夜不睡觉?”
“睡了。”容修说,“觉轻。”
封凛:“如果你不承认错误、保证下不为例,我不联系你的家人兄弟,也不联系参总,我会联系顾劲臣,我想,他夜里就会搭直升飞机过来的。”
容修抬眼瞪着他,噎了半天:“……我知道了。”
不等封凛再多说什么,走廊里传来一阵战士们的脚步声,容修耳尖一动就听出来了。
“容哥,怎么样了?我把你从泥里捞出来的时候,你都睁眼睛了啊,怎么又厥过去了?”战士们拎着水果进了门,硬憋着笑意:
“我们都快吓死了,医生说你睡着了?”
容修面无表情:“啊。”
“哈哈哈真有你的,首长,我们又学会一招。”
容修脸色铁青:“净胡闹,我又不是故意的……”
“是是是。”战士们的笑容都是善意的,他们当中年纪最大的才二十四岁,精力旺盛的他们没法和容修相比——
听说,首长在拍摄之前,刚在新兵营打破了四百米障碍的新兵记录呢。
“叶导说,你明天要住院,补拍就不用你上啦,后天我们一起回去。”小战士们临走时说。
容修没有反对,战友们离开之后,丁爽带着晚饭过来了。
丁爽眼睛又红又肿,低头不吭声,默默给容修盛汤,显然这小孩吓坏了。
“我没事,就是太困了,睡着了,”容修说,“别对人乱说。”
丁爽没精神:“没
作者有话要说:丁爽没精神:“没说。”
封凛:“他说什么啊,人都吓傻了,你睡觉的这两个小时,他在走廊里变成了喷水陀螺,就会一边哭一边原地转圈。”
容修一愣,看向耷拉脑袋的丁爽,“噗”地一声笑出来。
丁爽脸红:“关键是医生不搭理我啊。”
“废话,有你那么问的吗——还能救活吗,都说了你容哥只是睡着了。”封凛也忍俊不禁。
容修喝汤时,他的手机震动了,来电显示是何孝姝。
算一算时间,已经十二月,容修对两人比出噤声手势,接起来,唤了一声:“姐。”
何孝姝:“弟弟,忙完了吗,月底姐姐的演唱会,在工体。”
容修一听就明白了,当初答应大姐的,“还差几个场景,回京拍,月底哪天你通知我。”
像何孝姝这种天后级别的歌手,演唱会都需要一两名大嘉宾,宣传炒人气倒是其次,主要是需要时间换衣服、补妆和稍作休息,更重要的是人脉关系的体现,也可以称之为炫耀。
何孝姝对容修说明具体日期。
丁爽连忙拿手机看日程表,倒是没有什么通告,现在容哥的唯一任务就是电影配乐要完成,“哥,你那天过生日啊!”
何孝姝尖叫:“啊?!这么巧?那我在演唱会上给你庆生怎么样?”
容修笑:“不我不想,彩排通知我。”
何孝姝犹豫了下:“不过……”
听筒半天没出声,容修问:“怎么?”
何孝姝叹气:“还记得上次拍‘拜托了兄弟’吧,我和劲臣也约定过,邀请他来当我的神秘大嘉宾。”
容修怔怔:“……”
“弟,那时候我不知道啊,我当时就想啊,左青龙,右白虎,双煞合璧,多牛逼……”
“咳……”
何孝姝闭嘴,憋半天,为难地咕哝:“要不,我和劲臣道个歉……”
容修:“私事是私事,工作是工作,到时见。”
……
《MeAndMyGuitar》
专辑:MeandMyGuitar
歌手:Tep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