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楷这才一拱手,道:“大哥好兴致,独自一人入宫赏鱼。”
赵桓忙解释说:“我是来向父皇请安的,但方才父皇宫外的侍女告诉我父皇现在有要务要处理,请我在外稍等片刻,所以我才来这里坐坐。”
赵楷一笑,道:“是。刚才我在父皇宫中与他对弈,故而父皇下令暂不见客。大哥是知道的,最近皇城司杂事颇多,一桩桩都要我定夺,整日忙下来,竟没了多少陪伴父皇的时间。今日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闲,便被父皇留下对弈……大哥终日这般清闲,真是令小弟好生羡慕,有时真恨不得把这提举皇城司之职让与大哥去做,也好让小弟松口气,歇一歇。”
一番话听得赵桓脸色青白,却还勉强挤出了点笑容:“三弟说哪里话。自你提举皇城司以来,宫禁肃然,从无差池,上上下下莫不称赞三弟能力出众,拱卫皇城功劳甚大,兄弟之中除了三弟,又有谁能当此重任呢?”
赵楷应道:“大哥过奖,小弟惶恐之极。”话虽如此说,他表情却异常平静,全无半点“惶恐”之意。接着又道:“现在父皇应该有空了,大哥快去请安罢。”
赵桓点点头,与他道别后朝赵佶寝宫走去。
赵楷注视着他垂头丧气的背影,忽地又是一笑,唤道:“大哥请留步。”
赵桓转身问:“三弟还有事么?”
赵楷微笑着看赵桓的帽子,说:“大哥这帽子似乎是去年做的罢?”
赵桓点头道:“去年做了一直没戴,今日天冷才取出来。”
赵楷闻言蹙眉道:“去年的东西怎么还能用呢?正好昨日父皇赐了我十二顶新式幞头,做工极精巧,我一会儿我命人送几顶到东宫去罢。大哥喜欢什么样的?朝天、顺风,还是凤翅?”
赵桓道:“三弟看着办罢。多谢了。”
赵楷笑道:“我们是兄弟,何必那么客气。”
赵楷目送着赵桓离开。待他走远后转身迈步踏在赵桓刚才坐的大石上,解下随身携带的玉笛,面对烟波迎风而立,昂然吹奏起一曲《水龙吟》,乐音豪毅峭直,满蕴踌躇满志之意。
婴茀正欲悄然离开,一抬目却发现又有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渐行渐近。待看清那是在金明池蹴过水秋千的赵构后,不知为何竟随即止步,依然躲在山石后继续观察池畔之事。
赵构走至赵楷身后,待他一曲奏罢,才拱手道:“三哥。”
赵楷笑吟吟地转过身,问:“九弟是来向父皇请安么?”
赵构颔首,说:“三哥刚从父皇宫中出来罢?不知父皇现在可有空么?”
“呵呵,现在大哥在。”赵楷答道:“不过没关系,父皇一向不会跟他聊多久的。待你走到时大概父皇已经让他回去了。”
言罢赵楷自石上走下,微笑着拍拍弟弟的肩,说:“听说九弟最近行书大有进步,越发洒脱婉丽、自然流畅,颇具晋人神韵。不如哪日我们兄弟二人抽空切磋切磋?”
赵构淡然道:“小弟不过是无聊时信笔涂鸦而已,岂敢与三哥相比。若是三哥对骑射也有兴趣,小弟倒可奉陪。”
赵楷想是心情大好,欣然同意:“好,明日你到我府中来罢,我多准备些彩头,若是九弟箭箭中的便只管拿去。”
赵构却道:“从小到大,一向是小弟去三哥王府练骑射。最近小弟把府中后苑整理扩建了一番,虽仍显狭小,不足三哥后苑十分之一,但玩玩射箭尚可将就。不如请三哥光临寒舍,我们随意练练,至于彩头,小弟自会准备相配的东西与三哥一博。”
婴茀见他面对如此气盛的赵楷竟能从容以应,语气态度不卑不亢,不禁对他心生几分好感,却又暗暗有些为他担心,怕赵楷听出他话中抵触之意,遂留意观察赵楷此刻的表情。
赵楷不知是未觉察还是不介意,像是丝毫不着恼,仍然优雅地笑着,说:“如此也好,那我明日自会登门拜访。”
于是两人拱手道别,各自离去。
婴茀望着赵构远去,回想他适才冷静的神情、得体的谈吐,又清晰地忆起了他当日凌风而蹴水秋千,以及如号令千军的将军般指挥龙舟争渡的情景,一点淡淡的喜悦渐渐浮上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