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福帝姬

作者:米兰Lady

    赵桓继位后立即论功行赏,以耿南仲佥书枢密院事,以吴敏知枢密院事,升李纲为尚书右丞,李邦彦则升为太宰兼门下侍郎。而曾有拥立郓王之意的大臣均自知大祸临头,惶惶不可终日,大多俯首低头不敢再发一言,只有梁师成极力为自己辩解,称赵桓得以顺利继位自己也有功:“太上之志,我实成之;吴敏之策,我实授之;定策之功,我实有之。”

    不满奸臣横行已久的大臣士人亦看出这是个锄奸良机,太学生陈东等人很快上书,乞诛蔡京、王黼、童贯、梁师成、李彦、硃勔等六贼,赵桓虽未立即答应,却也借机将报复的矛头对准了郓王一派的人。先后贬放王黼、蔡攸、李彦、童贯等人,随即将他们赐死或秘密处死。赵桓起初因念及梁师成对己的“旧恩”,便在令赵佶宠 宦都随赵佶居于龙德宫的情况下,独留梁师成在身边服侍,但后来得知真相后也下诏将其贬为彰化军节度副使,梁师成奉命上任,行至中途被府吏缢杀于八角镇。

    对父皇赵佶赵桓则先上尊号,称其为教主道君太上皇帝,再请其移居龙德宫。当赵佶从旨离开禁中出居龙德宫时,百官内臣皆恸哭不已,赵佶见状一时悲从心起便泪落不止,众人执手相看泪眼,情景凄凉无限。

    自然,赵楷,赵桓是不会忘记的。

    即位第二天,赵桓即把赵楷召来,和颜悦色地对他说:“朕记得三弟以前向朕抱怨过,说皇城司事务繁多,三弟不堪其忧,颇为劳累。不知不觉三弟受其所累已将有十年,朕于心不忍,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所以想为三弟免去皇城司之职,以后三弟就安心在府中吟诗作画,你看可好?”

    赵楷漠然答道:“一切由陛下决定,臣遵旨便是。”

    赵桓立即对守侯在一侧的学士承旨说:“为朕草诏:以郓王楷管皇城司岁久,听免职事。”

    随后又对赵楷笑道:“三弟放心,朕最顾兄弟情谊,过几日朕改封你为凤翔彰德军节度使、凤翔牧兼相州牧,俸禄封秩都有所增加,此后地位及生活用度都不会比父皇在位时差。”

    凤翔彰德军节度使与凤翔牧兼相州牧都是两个虚职,实际并无任何实权,这意味着从此赵楷再不能涉及政事兵权。赵楷闻言嘴角略一挑,算是笑了笑,道:“多谢陛下,微臣感激涕零。”

    赵桓微笑着走下御座,走至赵楷面前,亲切地拍拍他的肩,神情十分诚恳:“我们是兄弟,何必那么客气!”

    这场变故之后,赵楷一连数日不曾进宫,终日自锁于王府中闭门不出,柔福与婴茀再不见他前来教她们写字作诗。

    某日柔福怅然朝门外望了许久后,对婴茀说:“你说是不是大哥不让楷哥哥入宫呢?”

    婴茀忙道:“帝姬切勿如此说。郓王殿下想是心情不太好,暂时不想出门,跟皇上应该没有关系的。”

    柔福叹叹气道:“是呀,楷哥哥现在一定很不开心……我写封信劝劝他罢。”

    于是跑进书房,很快写了封信,待字迹干后折入信封封好,交 给婴茀说:“你送到郓王府去罢,一定要亲自交 给楷哥哥,再跟他说我很想念他,请他还像以前那样经常来看我。”

    “我?”婴茀一惊,道:“帝姬还是遣别人去罢……”

    “还是你去好。”柔福一笑,侧首在婴茀耳边说:“我知道楷哥哥最喜欢你了,你说的话他肯定愿意听。”

    婴茀脸霎时红了,又是否认又是推辞,柔福却坚决不许,硬要她去,最后婴茀拖延说:“现在天色已晚,还是等明天天明之后去比较合适。”

    柔福摇头道:“不晚不晚,反正有飞桥复道,来去都很快的,一会儿就能回来。”

    婴茀无奈之下只好答应,带了柔福的书信由飞桥复道前往郓王府。

    到了王府后,婴茀向接待的侍女说明来意,但那侍女入内请来是却并非郓王而只是管家。府中管家见她是柔福帝姬遣来的侍女便也对她十分客气,解释说:“郓王殿下适才多饮了几杯酒,现在伏案而眠,不许人接近。姑娘将帝姬的信留下便是了,待殿下醒来我自会交 给他。”

    婴茀也欲尽早回去,可想起柔福嘱咐的话又不免为难。她一向心思细密,知道赵楷此时处境堪忧,若柔福在信中写了些对皇上不敬的话,再让外人见了岂非会惹下天大祸事。柔福要她亲自交 给赵楷必有道理,即便面前此人是管家也不可随意相信。

    管家见她沉吟不答便知她有顾虑,道:“姑娘若是不放心,那我去请王妃来罢。”

    于是管家起身离去。婴茀听他说要请王妃,顿时好奇起来,此前曾猜想过多次郓王妃的模样,思量着如赵楷那般的人物不知会寻个怎样的女子来做正妻,却一直无缘得见王妃真容。

    过一会儿听得环佩声响,几位侍女拥着王妃进来。

    郓王妃身着浅青长裙,外披一件绫纱对襟旋袄,头上松挽一个宝髻,微微倾向右侧,有流云横空之势,其上除了一支翠玉凤簪外再无其它饰物,清丽淡雅。她约二十许人,身材高挑苗条,皮肤白皙,无一丝瑕疵,行动间若芝兰扶风,淡淡散落几缕幽香。

    婴茀起身行礼,刹那间忽然明白了何谓“惊艳”。或者确切地说郓王妃并不艳丽,但那淡雅高洁的气质是婴茀从未见过的,忽然竟有了自惭形秽之感,觉得自己与之相比不过是个全然稚嫩的黄毛丫头罢了。

    郓王妃坐在椅中打量了婴茀一下,问:“你便是跟着柔福帝姬学书法的那个女孩罢?”

    婴茀点头称是。

    郓王妃一笑:“所以他去得这么频繁。”

    婴茀知道王妃说的“他”是指谁,立时大窘,深垂下头,不敢答话。

    郓王妃没再就此谈下去,只说:“听说你有帝姬的信要交 给郓王?”

    婴茀轻声道:“是。”没来由地脸又烧红了,倒像是那信是她写给赵楷的一样。

    郓王妃暂没作声,只静静地盯着她看,双眸清澈明净,又似有洞悉世事的穿透力,在她的注视下婴茀尴尬得只觉无处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