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的关心,”薛苑笑出声来,夸张的叹口气:“怎么说,我还是不习惯穿高跟鞋。很出丑,让你见笑了。”
白天见到她时,她化了淡淡的妆,穿着合身的套装,三言两语的交谈就能判断出是她是那种谈吐自如的职场女性;现在的她素面朝天,虽然还在玩笑,可眉宇间总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远不如白天的神采飞扬,唯一不变大概只剩下那种应对的从容态度了。
但就这样不施粉黛的样子,初见她时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再次宛如蛛丝一样绕在心上,虽然细小,却停在自己心中最微妙的地方。那种感觉,让他想起很多年前的某月某天某时,自己曾经见过和这个年轻的女孩子。他抓着那死蛛丝欲探寻更多,但蛛丝忽然绷断——重现陷入虚无。
“萧秘书,我脸上有东西?”
略带笑意调侃的话传入耳中,萧正宇猛然回神,半开玩笑半正经的回答:“我在为你担心,那你以后工作怎么办?天天都要穿高跟鞋。”
“总会习惯的,”薛苑调侃,“一个大活人,总不会叫高跟鞋憋死。”
“这句话是真理,再正确不过。”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萧秘书,你开车回去,一路小心。”薛苑弯腰从脚畔抓起挎包,慢悠悠的走回去。
萧正宇目送她离开,简历上的信息浮现在眼前——除了年长于其他应届毕业生,几乎看不出任何问题。他渐渐凝起了眉头,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的背影,终于离开。
第三章上
薛苑正式上班的那天现代艺术展也如期举行。
作为博艺画廊一年一度的大型活动,这次展览就像是后来报纸上说的“铆足了劲,把国内乃至世界的最佳经销商、艺术家、收藏家、专业人士和艺术爱好者聚在一起”;活动现场人来人往,车来车往,像极了明星踩上红地毯时的光鲜景象。这是艺术界的一次盛会,也是艺术家们同时亮相的好时机。
薛苑在心里感慨,这样盛大的一次集会,难怪博艺筹备了四个月之久。
开幕式,新闻发布会之后,展厅的气氛在李天明的画首次被揭开帷幕时达到了□。薛苑无缘于这个场面,实际上她虽说也是博艺的员工,却连李天明什么样子都没看到。若有可能她也很想过去看看李天明的新画,但这一天她的工作主要是针对想买画的访客做好登记和引导工作。因此什么地方都不能去。她尽职尽责的站在大厅的角落处的柜台前,隔着老远,侧耳倾听着远处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最后轻轻呼出一扣起来,复又低下头去,再次读着台子上的名单。
“李天明先生首次与博艺画廊合作……他的新画《读书的少女》,《声音》第一次展出……”
主持人的声音经过话筒传播后响彻展厅,参合相机摁动快门的声音,仿佛是喧闹电影的背景音乐。博艺代理李天明的作品,无论如何都是艺术界的一件大事,那么多攒动的人头,那么多激动的面孔,同时可以得知的另一件事是——今天这一天,不会轻松了。
果不其然,一忙起来时间就是以秒来计算,连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客人来了又散,刚刚送走一位客人,抬头看到丁依楠和黄湾,习惯性的颔首:“欢迎随便参观。”
她说话时还是带着职业性的笑容的态度,丁依楠失笑,然后凑过来,“挺忙的啊,我们会随便参观的。我们买是不可能买得起的。这次的话大部分都会出售吧?”
“出售的作品里会有一半被拍卖。”
“啧啧,我真好好奇,能买得起这些画的都是什么人啊。”
“什么人都有的,这世界上宗有些人比你我想象的有钱得多。”
丁依楠一拍手:“对了,你看到李天明的作品了吗?那幅《读书的少女》真漂亮,我当时看的就在想,你一定喜欢得很。”
薛苑本来在本子上填写前一位客人的信息,听到这句话猛然抬起头:“是吗?”
“当然,颜色处理得实在太美了,”黄湾满脸陶醉,“我才明白,他好几年没有新作的原因!这几年他在一直处在蛰伏期,试图让自己的画艺更上一个台阶。那丰富的画面效果和厚重的色彩,已经完全不输给任何西方的大画家,实在让人震惊啊。我在画前看了快二十分钟,实在舍不得走……”
薛苑神情一瞬间非常悠远。随后她看到丁依楠身后走过来的几位参观者,相当客气的打断了黄湾兴奋的侃侃而谈:“我很乐意听下去,不过今天实在没办法,有客人过来了。你们到处看看吧。”
“理解理解,你先忙。”
丁依楠走出几步之后再回头,发现薛苑全神贯注的和几位参观者交谈,她全神贯注的样子非常漂亮,眼睛极有神采,听得人连连点头。丁依楠叹口气,自言自语般说:“说来让人羡慕,其实也挺辛苦的。让我跟这么多人打交道,我可没那份耐心。”
半晌没有得到黄湾的回答,回神才发现他已不在自己身边,她心知肚明,结果果然在主厅李天明作品展区看到他。黄湾这个人一旦老僧入定起来就呈现出饮了美酒过量的状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幅《读书的少女》,双颊通红,嘴里念念有词。
别人看画,丁依楠却只看着黄湾的侧影,嘟囔了一句“一个两个都是这样,不过就是一副很漂亮的画罢了。”
四周观众太多,挤进人群找他实在不是英明的事情,更重要的原因是她也不想破坏他赏画的兴致。丁依楠干脆一个人在展厅闲逛起来。两个人同行欣赏绘画作品有诸多优点,之前看画展多是和黄湾薛苑一道,这两个人都是极有想法的人,对作品都有自己的一套观点,尤其是薛苑,评画极其专业,说出来的道理无人不服。跟他们在一起,只需要接受就可以了,简直不用自己费劲去思考;现在没了他们,丁依楠中央发现,一个人看画也有一个人的好处,安静,不被别人的思路影响。
她觉得很多作品都非常漂亮,根本看不出毛病。但如果在薛苑的眼睛里,缺点定然历历在目。学了这么多年画画和设计,可似乎自己还是原理专业级别,一幅绘画作品,哪有什么真正的好坏?各人心里都有一杆秤在衡量。绘画的目的是追求美,但是太过追究细节的完美实在太累。
丁依楠漫不经心抬起头来,却在左侧的某间小展厅里发现黄湾的背影,他站在一幅画下,背影挺拔。
她觉得惊奇,以黄湾的性格,怎么可能那么快就从迷恋的作品前走开?她冲上去就给那个背影一拳,笑语:“你跑得还真快!我刚刚看到你还在——”
“那边”这两个字没出口,那人却带着深深的困惑把转脸过来,丁依楠顿时了眼。
盯着那张从不认识的脸足足一分钟后她才讷讷开口:“对不起,我认错了人。你跟我男朋友的衣服差不多,他也穿着驼色的半长风衣,黑色的裤子,身高也跟你一样,真的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