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萧正宇一把提抓着李又维的领口,几乎想把他提离地面,脸色铁青地吼:“李又维!她走了!你现在开心了?!”
萧正宇浑身都是凛冽的杀气,骨头都在咯咯作响。李又维情知他已气疯了,便在手腕中积蓄了力量,出其不意地打掉萧正宇的手,随即略退一步,“我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你要是没有做错事,何必害怕成现在这样?谎话总有被揭穿的那天,做过的事情,总要付出代价——这句话是当年在医院里,你指着病床上的董再冰对我说的话。没错,我们两个当年做错了事情,就需要付出代价。”
每句话都打在萧正宇的软肋上。
李又维冷淡地一笑,“你爱薛苑是爱,谭瑞爱董再冰就不是爱了吗?你没有资格瞒着他,没有资格说谎话骗薛苑。”
这句话太有杀伤力,萧正宇再也站不稳,跌坐在离自己最近的凳子上,面孔扭曲,自言自语,“这么多年来… … 想要的得不到,得到的不想要… … 你没说
错,真是报应。”
再也没有话语,萧正宇把头埋在膝盖上,头发从额前垂下来,仿佛一辈子都不想抬起来。他平生第一次体会到肝肠俱裂的感受。随着她扔回戒指的动作,他很清楚地知道一切都完了。
他并不是不敢正视自己行为的后果,只是不愿在薛苑面前揭开,他承担不起无法想象的后果。
薛苑离开医院的时候,才发现天不知道什么时候竟已下起雨来。她上了公坐到了终点,然后上了另外一班公车坐到了起点。就这样在一个城市转来,直到夜深。
现在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东西都在萧正宇家里,可现在这种情况,也实在无能为力。她找了家最近的宾馆住下,蒙头睡了一天。醒来的时候天再次黑下去,她饿了一天,什么都没吃,但偏偏什么也吃不下去。
她先跟丁依楠打了个电话,问她黄湾回来了没有,还可不可以住人,得到了肯定的答复。随后她又给秦玮打了个电话,问他那份工作的录用是否还有效。秦玮接到她的电话,分外惊讶,问:“你男朋友同意了?”
薛苑竭力让自己在电话里笑得平常,“是啊。”
然后她退了宾馆的房间,打车去萧正宇的公寓。本来想着不要再见,可衣服和书都在他那里,无论如何都要回去一趟,起码还要把钥匙还给他。
天气阴沉下来,好像随时都会下雨。站在公寓楼下,她先打了个电话,确认屋子没人才慢慢上楼去。
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不会再回到这里。
房间里没有别人,茶几上放着他的笔记本电脑,系统还在运作着,她看了一眼屏幕,是邮箱的界面,键盘上散落着两张机票。薛苑看了看,是两天后去英国的机票。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那个晚上她问了董再冰的事情,他就变得那么样反常,抱着她忽然提起留学的事情。他坚持带她离开,不再给她机会跟董再冰、谭瑞联系。萧正宇这个人,真是深谋远虑,诸事算尽了。
沙发角上还有若干个酒瓶,几乎都空了,走近一点儿,酒气逼人。
她盯着那一堆空酒瓶看了很久,又走到卧室,把自己的衣服从柜子里找出来,扔进箱子里,三两下就满了。从来都是搬家的时候才觉得自己的行李太多。这几年,原以为什么都没留下来,可实际上行李却多得异乎寻常,仿佛永远都收拾不完。
慢慢变得熟悉起来房间一眨眼之间就变得模糊而陌生,只有味道没有变。床头柜上的瓶子里是怒放的鲜花,是她前天买回来来的,香气飘散在空气里。
她想起第一次来这里时的感慨,太整洁了,一点儿都不像单身男人的屋子,她记得,自己当时还笑“好像屋子里有个女主人一样”,萧正宇立刻笑着说“女主人不就在这里嘛”。
她疲惫地闭上眼睛,觉得这段时间就像做了一个梦。跟萧正宇在这间屋子一里度过的一切时光,此时想起,像是前尘旧梦。梦境实在很美,她耗费了所有的力气去维系,谁知道美梦就像肥皂泡一般,说破就破了。
或许是因为整整一天多没有吃饭,实在没有力气,她收拾好最常穿的几件衣服,转身去书房装了书,放到旅行袋里,然后茫然地看看窗外,一道闪电正划破长空轰隆的雷声随之而来。
她坐到茶几前,抽了张便笺纸,提起笔来又放下,反复若干次,干脆把笔一扔,从钥匙串上取下钥匙压在白净的便笺纸上。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开门声,连心底暗叫一句“槽了”的时间都没有,萧正宇已经冲到了屋子里,他看上去淋了不少雨,身上早就湿透了,英俊的脸上满是水。虽然被雨水冲刷过,但浓郁的酒气依然扑面而来。
从来都衣冠楚楚的他忽然变了个模样。风衣滴滴答答地滴水,很快在地板上汪成一个水洼,他双颊通红,头发贴在额头,眼睛却明亮得吓人。他哆嗦着嘴唇朝她伸出手,“薛苑,你回来了吗?"
说完才看到她的行李箱和茶几上的钥匙,目光再次阴暗下去。
事到如今他反而镇定了。他沉默片刻,问:“你这是做什么?把戒指扔给我,钥匙也要还给我了吗?”
如果说昨天薛苑还在气头上,现在蒙头大睡一天后彻底冷静了,甚至还可以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很感激,我的东西实在太多,我带不走了,放在这里也碍事,麻烦你帮我扔掉。”
萧正宇有一会儿没说话,但是喘息陡然间重起来,手紧紧攥成了拳,“薛苑,我不是有心想要骗你。但我了解你,你知道真相之后,肯定不愿意待在我身边。我卑鄙低劣、寡廉鲜耻,你怎么说都好,我配不上你。但我是真的爱你,你难道不能原谅我一次吗?”
薛苑垂下目光,微微笑了,“你真的爱我吗?"
萧正宇半边身子一震。他觉得自己依稀看到了某些渺茫虚无的希望,抓住她的手,发现她没有拒绝,就如同平日一样,于是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凝视她的眼睛,才开口,“薛苑,你听清楚,我爱你,我需要你。”
如果是以前,他的表白让她幸福得感觉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但此时,薛苑只是摇摇头,一言不发。
“我知道你缺乏安全感,我也在尽力带给你安全感。你扪心自问,我们认识这么久,我有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情,我的行为,哪一件不是围绕着你?”
薛苑眼睛很疼,努力把那种酸楚的泪逼回眼眶,“是的,你总是站在我摸得
着的地方。”
“董再冰躺在美国的医院里的时候,我就知道我错了。这几年我一直在弥社,我做了所有我能做到的事情。我送她去最好的医院,为她请了最好的医生。我只能做这么多,你还要我怎么样?一撅不振,以死明志才能表达忏悔?你真的要我为了曾经的错误付出一辈子的代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