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外表看,萧正宇大概是最镇定的一个,还维持着原来的坐姿和笑容,亲切地对董再冰说:“我掉在水潭里,衣服没法穿了。我带的衣服不够,就跟你的
阿瑞借了一件。再冰你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董再冰摇摇头,“萧先生你也太不小心了,怎么会掉进水潭呢?”
萧正宇正想说话,薛苑却比他快得多,先已经抢了一句,“再冰,是我掉在水潭里了,他跳下来救我的。”
董再冰很紧张地看着她,“是吗?小薛姐,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我很好。”
董再冰侧头去看萧正宇,还抿起嘴角微微地笑,笑容分外甜美,“萝先生你真好,真是个好人。看你的茶杯都空了,我来给你倒茶。”她拿起小茶壶给他斟茶,碧绿的茶水倾入白瓷茶杯,茶杯里还漂了几片茶叶,颜色煞是好看。
萧正宇随后端起茶杯,对董再冰微笑,“谢谢你。”
天气真的冷下来了,董再冰又为自己倒了茶,小心翼翼吹了口气,小IZI小口地喝起来。一时间气氛非常好,三个人聊了聊天,但因为董再冰在场,可聊的话题也实在不多。刚刚那一幕造成的心悸犹在,于是三人心有默契地互相笑了笑,起身各自回了房间。
白天长途跋涉太久,薛苑又困又累,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她也无心吃饭,拿上大衣就去了家庭旅馆后的竹林闲逛。雪后的竹林郁郁葱葱,在月色下格外明亮。穿梭其中,偶有雪团掉下来,吓人一跳。竹叶的淡淡清香弥漫在空中,那是在梦中才能看到的美景。在外待得太久,身上却渐渐冷了。她不知道萧正宇是什么时候跟上来的,只是一个转身之际,身上猛然一暖。她忽然就走不动了,在原地站住,头埋在他的怀中。
萧正宇搂住她,轻声责备,“我找了你好一会儿。穿得这么少就走出来,今天已经掉进水潭里了,不怕感冒吗?”
她并不意外,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的人,永远只有一个萧正宇。那是从认识之初就对她说“需要我的地方,请随时开口”的人;那是在她最困难无依的时候,伸手过来,牵着她去吃馄饨的人;那是在他为她做了很多很多事情后说“我帮你,那是我个人的事情,是我自己愿意这么做,你完全不需要对我存有感激或歉疚”的人;那是一个犯下错误,用所有的力量去偿还的人;那是给她最好的东西,同一屋檐下对她秋毫无犯,用最尊重的态度对待她的人;那是愿意用自己身体为她遮风挡雨,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住灾难,在她掉下水潭的时候他也一起跳下来的人。
薛苑觉得眼睛生疼,脸有点儿莫名的潮湿。她埋首在他肩头,很久之后在月光下扬起笑脸,“不是有你嘛。”
她眼底有一片水汽,有细微的光芒闪烁着。萧正宇没有说话,实际上他也说不出什么话,但他用身体回答了——他紧紧拥住了她,那是一辈子都不想再分开的姿态。
两人最后相拥着回到旅馆。刚刚一坐定,轻柔的音乐声就飘入耳中。薛苑凝神听了听,是隔壁的董再冰在拉小提琴,曲子她不知道,但是格外好听。屋子很暖,他们相拥着。薛苑在萧正宇怀里靠了许久,才说:“董再冰能恢复成这样,我很高兴。这两年的时间,是你在资助谭瑞吗?你也一直知道董再冰的病情好转了?”
萧正宇摩挲着她的头发,柔声开口,“我知道,但我不敢告诉你。她好起来了,你就会回到我身边吗?我不敢保证。”
听着他的呼吸声就在耳边,薛苑只觉得无比安心,她微微闭上眼睛,“她在医院待了三四年,远远不如谭瑞这两年陪着她恢复得快。”
萧正宇说:“医生说她能恢复成这样是个奇迹。”
“我在南美洲的时候,听到过当地人传唱过一首诗歌。诗里说,‘被爱所伤的,只有爱能弥补’。看董再冰的事情,真的是这样。”
薛苑枕在他的胸膛和臂弯里不愿意离开。曾经以为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生活,但晚上醒过来,还是会怀念。只有在寒冷中打过冷战的人,才最能体会到阳光的温暖。身边这个身体是如此暖和,那是她走遍千山万水都找不到的温暖。
萧正宇吻着她的额头,“那首诗是怎么说的,念来给我听听。”
那时她一个人漫步在某个不知名的小镇里的河边,夕阳西下,给那座小镇的一切都洒上了均匀的金粉。江边的草木春意盎然。有几位老人坐在岸边,偷快地击打着古老的乐器,念着一首古老的诗——
我们失去了方向,在风暴中四处漂流。
漫长的黑暗渐渐聚集,又渐渐淡去。
一些悲伤的往事,无法忘记;
一些欢快的节奏,永不停止。
-被爱所伤害的.只有爱能弥补;
错过而失去的。只能再找回来。
因为幸福那样容易变老。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