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再翻出上次写的评论,才发现那时说的话、那时的胡乱揣测,真是有些文不对题的意思。本来以为整个故事必然还是在一笔一画的描述薛苑的执着和坚持,可到了中间,在那间盛满了过往回忆的屋子里,李又维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亮出画的底牌的时候,故事的走向便悄然的改变了。
其实画的底牌被亮出来的时刻,李又维已经出局了。任何人,只要拿了精神以外的东西,期冀着去交换一个活生生的人的时候,那份感情就已经不存在了。于是故事从开局十几万字错综却不失流畅的情节中,由上一辈的恩怨和年轻女孩子对一副谜团一样的画的追寻,慢慢转换成一场很纯粹的、对于爱的探讨。
如果说薛苑之前所作的种种努力,是为了维系一份对父亲的亲情,那么从她拒画那一刻,她的生活只剩下了她自己。
可是命运总是难以让人如意的。她以为她只剩下自己,可以用自己去掌握她所知道的未来。可是在尚不自知的时候、在她以为已经摆脱了过去的时候,其实依然生活在自己母亲的肖像框中。
着实令我诧异的是萧正宇这个人,从一开始的出场,妥帖而老成稳重,仿佛就是最老牌的英伦绅士,连给出的爱都是温存柔和的。我一度以为这个人必然好似冬日里的一温暖酒,薛苑在残缺伤痛时,他每每就从天而降,一点点细致的替她修补起过往。读着读着,才觉得后怕。这样一个人,会在密林丛生的黑夜,就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不顾理智的将薛苑一个人扔在路上。如果很仔细的追溯,其实那亦是一种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艺术式的癫狂。这一点上,萧正宇和李又维,几乎是如出一辙。只是因为他的内里被外表的温柔恭和给掩饰起来来,于是一旦稍露狰狞,便显得更加可怕。
很难以想象,如果没有董再冰的悲剧发生,他会成为一个怎么样的人。或许比桀骜的李又维要可怕的多。因为萧正宇有那样好的头脑和天资、又有那样强大而锋锐的野心,似乎更有人格上欠缺的一部分——对成功的渴望,急需世界对他的肯定,又希望能弥补他在幼年所失去的,不论是金钱、地位、或者名分。
幸好在心底代表欲望的野马逃脱自己控制之前,一个少女以自己的毁灭,彻底的给他浇下了一盆冰水。从此以后,他循规蹈矩,敛去了锋芒,用很厚实的外壳,掩饰了内心深处的本性,直到遇到薛苑。
而至于李又维,看不出这一出悲剧给他造成了怎样的影响。他依然活得自我,或者说,这件事对于他的刺激远远比不上对萧正宇的大。或许他是真的天性如此,也或许萧正宇的出身和经历本就比他复杂。李又维这样的态度,使他毫无顾忌的可以拿这件事作为武器,攻击自己的弟弟,而他则好似旁观,若无其事。
所以某种程度上说,这件往事算是两人之间知根知底的一个筹码。我们只能猜测一下,假如薛苑选择的是李又维,萧正宇会不会将这件事原样奉还?我只能觉得是。因为怎么看,萧正宇都不会大度到成全另一对,而自己默默承担失败。
或许这才是自私凉薄的人性吧。
其实薛苑亦算得上不幸。她和董再冰一起,成了自己母亲灵魂所复制出的替代品。而萧正宇和李又维一道,被自己父亲笔下的艺术所诱惑,一步步的,总是要追寻由艺术所衍生出的那种幻象。
用皎皎的原话来说:“这对bt的兄弟,毁了董再冰。可幸好薛苑不是董再冰。”
其实薛苑还是像皎皎笔下的那些女孩子,虽然面目各自不同,可是气质总是类似的。理智冷静,对于感情总有几分疏离。也正是这些疏离,可以让她很好的保护自己,不至于在爱情中被冲乱了头脑,最终像董再冰那样彻底的迷失自己。
如果说李又维和萧正宇还有些懵懂的活在父亲编织出的一张梦一样的女人的脸中时,薛苑这个很聪明的女子,一早就有了这样的意识。也正是这种清醒的意识,让她看清李又维和萧正宇对自己的迷恋,并最终决定抽身离去。
又或许她才是唯一醒着的一个人。她自我的灵魂比任何人的都饱满。
如果不是这样,她就不会义无反顾的选择放弃外语转而考入艺术系;如果不是这样,她也不会在画和人中选择自己爱的人;如果不是这样,她不会对两个男人一五一十的说出自己的感受,直白的告诉他们什么是迷恋,什么又是爱情。
薛苑就是以这样的姿态出现的,最初有些枯槁干涩,可是看着她在爱情的世界里磕磕绊绊的走来,努力的去学习和成长,竟然也是一种隐隐的感动。
在读这个故事前,知道《如失如来》的字数大概近三十万,于是慢慢的盘算一下,又觉得哪有那么多的情节可写?如果是循着前面的情节走下去,莫非往事依然还是诡谲复杂得看不到底?
直到看完,恍然大悟,其实下半部分的故事,是个很完整的爱情故事。或许还有皎皎自己对爱情的观点,其实在读者看来,那并不陌生。比如信任,比如尊重,又或者是一种很强烈的道德感。
各种矛盾积聚爆发的时候,薛苑的离开,其实包含了各种因素。有信任的破灭;也有对于爱情的不确定,即,她又一次认识到萧正宇一直给予自己的,也不过是李又维式的情感;而压垮一切的最后一根稻草,则是董再冰带来的道德上强烈的反感。
如果故事到此为止,所谓的“如失如来”,才终于一目了然起来。每个人在茫茫人世中,或迷茫或执着的追寻什么东西,擦身而过,却又全然不知。这种悲哀很真实,也符合这个故事里所有的人。所谓的宿命。
所以在读完皎皎的结尾时,才觉得怅然。作者给出了最温暖的结局,我知道那是最好的,偏偏有些不满足。仿佛是有些东西,说得太透彻了,反而失去最后那一抹回味的空间。
可是再仔细想想,想起在飓风中萧正宇的奋不顾身,想起他在酒店的强自忍耐——难道真的忍心他们就此错过么?!
所以,我还是安心的做一个看客好了,看着悲欢离合,最后他们在一起,心里很满足。
当然,皎皎大人也别嫌我过于挑剔了,如果说这文还有瑕疵,那么是以下几点。
首先,萧正宇的描写稍微有些断层。照例说下半段留出了足够的空间来塑造他的形象。他在年轻时的气盛、争斗、初见薛苑的迷惑、逐渐产生的爱意、最后患得患失的爱情,如果能以更流畅的线索表示出来,他的形象会深刻很多。尤其是有一段,他为了薛苑放弃 费夫人的遗产,如果和前边他十分在意财产、身份对比起来看,那么应该不会再有人怀疑他对薛苑的爱情。
其次就是结尾了。我不得不说,和前面的百分之九十相比,因为大团圆,最后的结尾无疑是讨喜的。可是略显老套。比如说车祸的场面,在皎皎自己的文里就已经出现过了。的确,不在生死关头,难以让人看清自己真正的心意。薛苑通过这个发现了自己真实的心意,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总是让人觉得有些遗憾。貌似这里有点难为作者的意思了,毕竟是合情合理的一个情节,只是如今被用滥了,安在这里,竟顺带着有些刺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