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快递点背面墙根底下。乐-文-
赵鹤、冯起白、吴洲打底,戚言、周一律踩在他们仨肩膀搭出第二层,此时他俩正合力向上拽乔司奇。
“别光想着靠我们,你自己也得用力啊!”周一律不敢大声,气急败坏地只能用牙缝往外挤。
“我用力了啊!”乔司奇死的心都有,321的叠罗汉阵型无所谓,但他又没自告奋勇去当那个1,为什么体重轻就要被赶鸭子上架啊!
“他真的用力了,别问我怎么知道的。”赵鹤举头望天,满眼苍凉,侧脸上隐约的鞋底花纹在月光下有种别样的朦胧美。
胡乱蹬了一大气的乔司奇,总算踩上赵鹤肩膀,与戚言和周一律达到同一高度后,二者再帮他就可以由拽胳膊改为托脚了,于是踩到周一律肩膀上的过程就容易了许多。站在周一律肩膀上,屋顶便从高不可攀变成了勉强及腰,乔同学双手一撑大腿一跨,轻松翻了上去。
有人抵达制高点接应,后面的上房效率就快了许多,没多大功夫,九个人悉数抵达屋顶。
“这是彩钢瓦,尽量都踩中间,别踩边缘。”周一律提醒着。
赵鹤抬起的腿僵在半空,定了定神,才小心翼翼地避开两边,踩到瓦板正中央。
随着全身重量落到这只脚上,他明显感觉到了鞋底在慢慢往下凹陷……
略显单薄的屋顶材质在大家的踩踏之下发出脆弱声响,宋斐原本是想回头看看身后的小伙伴有没有跟上,结果正好鉴证了一个人影缓缓倒下。
“你这是准备匍匐前进?”宋斐囧囧地看着趴下来的赵鹤,此君以手肘为支点,正欲蹭着往前挪动,仿佛前方正有一个碉堡等着他去炸。
“我累了,这么走省劲儿,你有意见?”赵鹤挑衅地扬起下巴。
宋斐蹲下来摸摸他的光头:“你开心就好。”
赵鹤一阵恶寒,抬手就呼。
宋斐早有预料,敏捷抽手。
啪。
赵鹤可以单手抓篮球的大巴掌就拍上了自己天灵盖。
宋斐得意地乐开了花,不料一转身,就见戚言皱眉看着这边,一脸恨铁不成钢。
宋斐缩了缩脖子,知道自己又犯错误了,迅速低下头,摆出我知道自己错了的良好态度——这是一种他十分不喜欢但已根深蒂固的条件反射。
“这么危险的时候,你能不能严肃认真点。”戚言批评得也很顺溜。一个巴掌拍不响,宋斐见错就认,自然需要他有错必揪的配合。
“行行行。”宋斐很自然地应承,说完了才反应过来,靠,他俩现在已经没关系了,他干嘛还要低姿态啊。
不过抛开态度问题,戚言批评得倒也没错,这种时候确实不适合开玩笑。
但——
宋斐摊开手掌,手心朝上,静静凝视半晌,不无回味地向戚言真诚建议:“改天你也摸摸看,手感真挺好。”
赵鹤:“滚!”
戚言:“……”
交往的时候,戚言其实没有特意去了解过宋斐的喜好,某种程度上讲,戚言的自信里是带着些许自负的,虽然他掩饰得很好。这种自负导致的最直接后果就是认可自己多,认可别人少,喜欢带节奏,而不是去试着配合对方的节奏。
所以宋斐其实是喜欢这种款的吗?
要不,他也试试把头发剃了?
可现在数九隆冬,没头发真的很冷啊……
皎洁半圆月下,戚同学陷入了深深的焦灼。
身轻如燕的johns最先走到正门上方,敏捷趴下来,扒住屋檐,探头出去朝着下面门口喊话:“里面的丧尸都给我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识相的赶紧出来投降——”
丧尸八成是听不懂人话的。
所以乔司奇这一嗓子的效果基本等同于唱歌。
快递点四周没有路灯,快递点也没开灯,淡淡月色下,黑洞洞的门口显得幽深迷蒙。
随着乔司奇的尾音散去,大家已经一个挨一个,整齐趴在屋顶边缘。
门口没有任何声响,一切都安静极了。
“里面没丧尸了?”乔司奇喃喃自语,不太敢确定。
这是一处偏僻所在,上次他们造访还是白天,就没多少丧尸,如今入了夜,他们又还杀掉四个从这里跑出来的,现下就算里面是空的,也不奇怪。
“我来。”宋斐自告奋勇,二次出击,“亲爱的姑娘你要听我说~~想当年哥也是一个大帅哥~~只是岁月无情它摧残了我~~哥的心里永远是最美的~~”
依然,无动静。
武生班同学面面相觑,默契地齐齐一点头:“嗯,真没了。”
——如果说世界上只剩下一样能拉住丧尸仇恨的东西,那也必须是宋斐的歌。
赵鹤和戚言率先跳下去,悄悄从两侧墙根向门口靠近,剩下七个人仍守在屋顶。
很快,二人抵达正门左右两侧,戚言给了赵鹤一个眼神,后者会意。随着戚言用手指比出一,二,三,两人一齐侧跨一步,迅速转身,形成正对门口但与之仍有一步之遥的站位,与此同时戚言啪地亮起手电筒!
强光瞬间照亮了整个门口,因为护目镜的关系,戚言和赵鹤都没有被强光晃到眼睛,故而在光线大亮的瞬间就看清了门内的丧尸!
但丧尸的动作比他们还快,几乎就在手电筒亮起的一刹那,便猛然扑了出来!
身体比脑袋反应更迅速的赵鹤一军刺戳进丧尸右眼,并顺势用力,猛地将丧尸连同它背后的还要往外冲的几个一并推回门中!
丧尸们被推得坐到地上,最里面两个更是直接向后摔了个四仰八叉!
“一共六个!”在赵鹤刺中第一个丧尸的刹那,戚言已经回神,并在极短的时间里数清了敌人的数量。
宋斐二话没说直接跳下,一并跳下来的还有周一律、吴洲、于梓晟、冯起白。
“你俩别动,就在屋顶接应!”落地后宋斐抬头冲何之问和乔司奇嘱咐。
尚未行动的二者默契点头:“我们就是这么想的。”
许是已经没有隐藏必要,重新爬起的丧尸终于冲出来,恢复人挡啃人佛挡啃佛的凶残本性。
七对六,加上赵鹤已经重创一个,战场又是方便小伙伴们行动的广阔空地,这轮战斗不算艰难。
但战斗背后的深层次原因,还是让众人细思极恐。
“它们已经知道我们在声东击西了。”周一律神色凝重,“所以不管乔司奇喊话还是宋斐唱歌,它们都躲着没出来。”
戚言垂下眼睛,短暂沉默后,开口:“它们和我们最初猜的一样,智商并没有完全丧失,只是维持在一个比较低的水平。”
周一律:“识破我们的勾引并且知道躲在里面等着我们自投罗网,算低智商?”
“看你的标准是怎样的,”戚言举例说明,“一些猫狗做了坏事也知道装无辜,如果你觉得这种算高智商,那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
“……”周一律深吸口气,又慢慢呼出,好让自己能心平气和地交流:“你知不知道你这种‘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能不能理解就是你的问题了’的态度很让人不爽?”
戚言怔住,从略带困窘和歉意的表情上看,是真没意识到。
宋斐扒拉开他,握住周一律的手:“我知道!”
快递点的灯终于亮起,满室光明。
乔司奇与何之问仍负责放哨,反正他俩趴得也挺舒服,偶尔还会交换一下彼此专业领域里的趣闻。比如乔同学向何同学安利了一部文学与丧尸完美结合的电影《傲慢与偏见与丧尸》,而何同学则从物理学的角度给对方分析了一下丧尸与僵尸的区别。
屋内,史上最具有快感的活动——大家一起来拆包,再次如火如荼开启。
赵鹤:“男款ugg!”
周一律:“进口蜂蜜!”
冯起白:“纯巧克力。”
宋斐:“蒸汽美容仪……”
冯起白:“暖宝贴!”
周一律:“珊瑚绒睡衣!”
吴洲:“枸杞。”
宋斐:“橡皮泥……”
“宋斐?”戚言纳闷儿地看着他放下纸箱,往外走。
“我在门口把风,你们继续。”宋同学仰望苍穹星际,怀疑自己命里犯快递。
戚言耸耸肩,反正这趟主要为了磨合,本也没指望还能从快递点里翻出什么惊喜,劳动力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
收回视线,戚言继续从架子上往下拿快递箱,但余光一直似有若无地扫着不远处的于梓晟。
那人倒也没什么异常。翻到有用的就留下,没用的就丢弃,不刻意跟武生班的人套近乎,但也不特立独行,基本上就是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得很低。
戚言不知道这样的状况算好算坏,只是他的心里始终有一根弦绷着,不敢轻易放松。
长方形的快递纸盒被取下,戚言用刀划破胶带,打开,里面赫然一个同样长方形的礼盒。礼盒的轮廓比快递盒小一圈,加上一看就是很用心裹得严严实实的泡泡膜,正正好好与快递盒严丝合缝。
划开泡泡膜,蓝色的礼盒总算露出真容。那是一种很漂亮的深蓝色,既像晴朗的夜空,又像细腻的蓝丨丝丨绒。打开礼盒盖子,里面是一个黑色钱包,静静躺在铺得满满的浅碧色拉菲草里。
钱包底下还压着一张卡片。
戚言鬼使神差地将之抽出来,上面的字迹工整清丽——
显然,这是某个活泼姑娘送给男朋友的生日礼物。
但有那么一瞬间,戚言产生了微妙的时空错位感。仿佛他正置身于一年前的宿舍,满头雾水地打开快递包裹,结果一个钱包躺在无数防震用的废报纸团团里。
那是一周前圣诞节,他被宋斐硬拉着非要去市内逛街,结果步行街水泄不通,刚在人流里挪了几步,他就被人摸走了钱包。当下他便反应过来,甚至捕捉到了贼人身影,奈何人山人海,根本没追几步,人家就逃之夭夭了。
归根结底,罪魁祸首就是宋斐,因为在对方提议来城区商业步行街压马路的时候,他就说过,肯定人多。最后他是被硬拽来的,并因此搭上一个钱包。但宋斐不这么认为,红口白牙咬定就是他自己没看管好财务,简直歪理邪说。
奈何俩人吵得比节日氛围都热烈,最后还要肩并肩往回走——公交已经停运,出租车大多不愿意去郊区那么荒的,都觉得空车回来很不值,宁肯拒载。俩人只得一路往回走一路继续拦出租。
不知是不是为了应景,走出二里地之后,天上忽然飘起了雪花。
冷战中的二人均是一愣。
“下雪了。”宋斐先开口,声音低低的。
戚言“嗯”了一声,近乎呢喃。
宋斐敛下眸子,想了一会儿,忽然掏出手机,摆弄起来。
戚言别开脸,故意不去看。
未料自己放在衣兜里的手机很快响起微信提示音。
戚言疑惑地掏出手机,发现宋斐给他发了一张图片。点开大图满屏查看,是一张纵深的雪中街道,一对情侣牵着手向前走,留给看客的只有漫天大雪中亲密无间的背影。
图片最底下有一行字——如果我们一直这样走下去,是不是就可以一路到白头。
戚言不知道宋斐平时到底在网上看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才会如此之快就翻到一张应景的图片,而且他真的觉得这句话非常俗套,无比做作。
然而身体却不听大脑的,强行把人搂过来吻了个天昏地暗。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把这个坏家伙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宋斐有多不爱学习,就有多精通撩汉,这一点让戚言又爱又恨。
所以当他在一周后毫无预警地收到快递,又在一堆废报纸团里翻出钱包和卡片后,他就不再跟自己的心作对了。生气的时候就只管气爆炸,开心的时候就尽情乐开花,摊上宋斐,就意味着心情要跟着坐过山车,他认了。
卡片上,字迹龙飞凤舞,恣意奔放——
直到现在戚言都记得,当时宿舍没人,他却还是悄悄蹲下来,然后带着痴汉的笑容,偷偷亲了一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