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途志

作者:崔走召

    世生苦笑了一下,没说话。

    而五爷也再没问,他麻利的帮世生将难飞之名刻在了唐刀刀柄之上,唐刀从此有名,谓之难飞。

    在命运的天空下,似乎所有人都被折断了翅膀,至此一生有翅难飞,只能匍匐在地,向着遥不可及的远方,挣扎爬行。

    远方也许有高山大海,但那也是等到达时才能看见的风景,所以,即便无法飞行,也不要停下脚步。

    这也许正是世生当时心境的写照吧,起风了,纸鸢无法迎风飞翔,所以,世生要代替着他,继续在地上向远方走下去。

    之后,大家各自启程。

    启程之前,小白抱着纸鸢的长袍,朝着她死时的方向长拜:“纸鸢姐姐,我们走了,终有一日,我们会再见的。”

    北国和纸鸢全都不在了,而世生见小白眼中又泛起了泪光,也没有说话,只是将掌中的那地鬼眼泪攥的更紧了些。随后,忍着心中的情绪,将背上的画卷交给了李寒山后,背起了那口封印着南国美人僵的‘阴沉金丝楠木棺’。

    灭国之战时,刘伯伦曾放出美人僵对抗妖兵,但奈何那妖兵数量实在太多,而这美人僵饮了大量的妖血后,身上随之产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它身上的金毛越来越多,尸气也越来越强,最后只剩下左脚腿肚一处无有金毛,幸好刘伯伦及时发现了这个危险的讯号,他知道如果再任其喝血的话,只怕妖兵尚未清楚,这孽障便会成了气候。

    于是,刘伯伦只好趁机将那口塞又给它塞住了。拼了好大气力才将其重新装进棺材塞回了那地洞之中。因为刘伯伦知道,如果让这僵尸得了道,届时世间不止有太岁之乱,更有犼魔为祸苍生,还有比这更残酷的事情么?这个世道可真就就此毁了。

    而即便知道这美人僵已经变得十分危险。但世生仍无法抛其不用,毕竟这僵尸也是他们重要的战力。

    可以说,他们现在能做的一切事情,都似高空走铁索般的危险,乱世到了现在,已经是一不小心便会满盘皆输。而他们。只能去赌上这最后一遭。

    黑漆漆的棺材用铁索背在背后,世生并不觉得沉重,一步步朝着前方走着,在离开那片阴霾笼罩的焦土之前,小白一直在他的身边,纸鸢走了。她现在成了世生唯一的依靠,而对于她,世生心里也有着说不出的内疚,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关系而让别人担心,但是现在,他还是让周围的亲人担心了。

    自己一夜宿醉尚有烈酒麻醉,但小白呢?世生无法想象昨晚她远远地望着自己时。心中会是怎么样的悲痛,于是,他见小白面色仍十分伤悲,便带着歉意对小白说:“都过去了,别想了,你的病感觉怎么样了?”

    “我没事。”只见小白对着世生说道:“我只是有些恨自己,没有能力帮你们,甚至,甚至什么都做不了。”

    “怎么会。”只见世生对着她说道:“其实你做的已经很好了,还找回了纸鸢的遗物。”

    正是那件白貂长袍给了世生温暖。也正是那白貂长袍,让众人终于有了机会去做最后的抵抗。

    可是,小白接下来的话,却让世生真的想不到。

    只见小白愣了一下,然后对着世生有些惊讶的说道:“你说纸鸢姐姐的袍子?不。那不是我找回来的啊。”

    原来,当小白来寻世生的时候,世生就已经醉倒在那里了,而他的身上,已经盖上了那件长袍。当时黑暗中小白也没有看清,等今晨的时候,她还以为这袍子是世生找回来的呢,而世生在听了小白的后,不由得浑身猛地一震。

    不是小白,也不应该是刘伯伦找来的,因为刘伯伦昨夜一直在喝闷酒没有起身,而要知道当时纸鸢燃烧了生命之后,身体随风化为了烟尘,刘伯伦也没看见她的魂魄,怕是因最后的冲击而直接去了地府。

    而刘伯伦为了帮她完成心愿,自是强忍悲痛将那几个孩童带到了安全的地方,情况危急,他如何有功夫去整理纸鸢的遗物?

    当时世生惊讶的环伺四周,北国已经化为一片废墟,而这袍子不是小白带来的,那又是怎么盖在自己身上的?难道………………

    想到了此处,世生心中忽然又是一酸,因为他想起了纸鸢最后遗下的那几句话:

    傻瓜,不要悲伤,我的心,长伴你左右。

    难道真的是巧合么?难道那件长袍真的是被昨夜呼啸的狂风吹来的?

    当时的世生望着小白身上的长袍,又若有所思的转头朝身后望去,那曾经的故乡已经不在,但久违的风仍没有停,故乡的风拂过世生的双耳,当时的他,似乎听到了那久违的,爽朗的笑声。

    慢慢的,世生嘴角向上微翘,露出了一抹略微伤感的笑容,寒风拂动白发,而世生终于有些释然了,他现在已经不想再去思考那件长袍的出现是否巧合,因为他的心中已经有了最好的答案。

    我的心,长伴你左右。

    是啊,其实她一直没有离开不是么,她就在这里,就在我的心里。

    而小白见世生呆呆的望着后方,便下意识的问她:“世生大哥?怎么了?”

    “没事。”回过了神来的世生转过了身,然后慢慢的牵起了小白的手,对着她说道:“咱们走吧。”

    回过头后,游子再次离开了不存在的故乡,此间心中虽尚有牵挂,但那牵挂正像纸鸢的线,系着世生走向远方。

    丝丝焦土粒粒尘埃被北风吹起,风中的众人如同行者,带着各自的信念与牵挂,坚定的朝着远方那望不见的高山,渐行渐远。

    北方天都终化做了尘埃。而与此同时,距离北国不甚遥远一处荒山中。

    今早这里下了一场雨,霏霏淫雨拍在成片的古树之上,水滴自残破的树叶向下滴落,没用多久。林中便积出了许多泥泞水洼,这本是一个在寻常不过的画面,但是今天这寻常画面之中,却夹杂着极为反常的景象。

    一棵枯萎的大树之下,一股若有若无的绿光好似呼吸般闪烁,绿光的每一次闪耀。都对四周造成了奇怪的影响,吸气,泥地震动,水洼中的水滴向半空漂浮,呼气,树干扭曲。水滴跌落地面,水洼中涟漪不停。

    而在那绿光之中,正盘作着一名双目紧闭的中年人,这中年人身材挺拔相貌堂堂,但眉宇间却流露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恶意,所以虽然相貌不凡,但却给人一种由衷厌恶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