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之听了,恶狠狠剜了那些人一眼,几个宫人便默不作声地溜了,让她还没骂出来的话只能生生憋进肚子里。
进了御花园,别的妻子都是随着丈夫落座,唯独江吟婳和李乾徵走散了,一个人走走转转,寻找他。
这下,又被人笑话了。
“五弟妹,来,挨着我坐吧。”
一道藏着讥笑的声音响起,江吟婳回头,见宇王妃朝自己招招手,面上尽是同情。
江吟婳身上聚集了数十道目光,众人皆知这是那位断袖王爷的王妃,有的同情,有的嘲笑,有的指指点点……
反正徵王妃不被徵王喜爱,便是所有人都可以拿捏的。
江吟婳从来没有被人这样非议过,脸上飘过一阵羞红,还是挺直了腰板,明知渊王妃不怀好意还是礼貌地谢绝了。
李乾徵你在哪里?她深呼吸一口气。
“五皇嫂,我带你去随便找个位置坐下,待会儿再找皇兄也是一样的。”
一道温润似春风般的男声响起,只见皇后嫡子七王爷李俊儒,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满眼真诚。
江吟婳嗯了声,便随他去了,而她前脚刚走,后脚到的章明朗只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带走了。
“走丢了?”
李乾徵端坐前排,酌酒一杯,冷不丁地问了句。
“被七王爷领走了,我说你也是,即使不喜欢她,也不用当众撂下她受人议论吧。”章明朗摇摇头,与他对饮一杯。
而此时江吟婳就坐在李乾徵身后的第五排,瞥见那抹霁青与人有说有笑,眼中有些委屈,也移开了目光。
江吟婳窈窕身姿坐的端正,朝那舞台中央看,却被前面好些高大的人遮住了视线,一个节目下来,她也只能看到些许片段。
旁边坐着的的姑娘差不多年岁,她斟酒吃茶点,一边感慨。
“真羡慕那些王妃郡主啊,可以坐在第一排赏舞!哎!你是哪家的呢?”
“我?”江吟婳指着自己。
“这里也没别人了啊。”
总不能说自己是王妃吧,还坐的那么远,她眸光流转,讪笑了两下,不予作答。
“众人不知,徵王妃可是个绝顶标志的人儿啊!本王倒是见过一次,怎地,今日没陪五弟来吗?”
宴席上,觥筹交错之间,李晟宇摇着手中白玉酒樽笑的深不可测。
李乾徵脸上划过一丝厌恶,也朝那方面敬了杯酒,缓缓笑:“来了。”
李晟宇故作吃惊:“来了?在哪里?快让众大臣见见!可惜父皇母后去皇陵祭祀了,还得等三天才能见到你那标志的王妃呢。”
众人自然知晓李晟宇在借机刁难,谁不知道徵王是个断袖?
眼下李晟宇和李俊儒两人为争储已互为劲敌,两方势力庞大,但李乾徵也不可小觑,虽然他是个断袖无望储君之位,可那滔天的权势还是让李晟宇眼红。
那知李乾徵笑吟吟的,把酒樽掷在桌上,刚要说不知道,李晟宇却指向他的身后——
“五弟妹在那里呢!”
视线如潮,纷纷围住了江吟婳。
只见月光下的她水眸皎洁,娴雅端庄,食指与小指正拈起团红豆糕,斯斯文文地往嘴里送。
美。
肤如凝脂,白璧无瑕。
可惜,嫁给了个断袖!
她深呼吸口气,怔住了,朝李乾徵投去了求救的目光,四目相对,只见那双深邃如古潭的眸子也在看着自己。
啊,算了,靠他解围是不可能的!
“奇怪,你们俩怎么不坐在一起呢?”
明知故问。
投在她的身上目光多多少少带了嘲讽。
边上的姑娘也默默念叨了句:“王妃居然也会坐在那么后面啊。”
“我无心赏舞,有些倦怠,便往后面坐去,想小憩片刻。”江吟婳咬牙,心中惴惴不安。
没成想,李乾徵朝她走过去了,垂眼冷笑:“王妃累了,本王这就带她回去。”
李晟宇连忙挡过来,拦住路:“五弟妹,这也算是第二次见面了,和本王喝一杯再走?”
他就是要众臣看到徵王和徵王妃夫妻不和,让他家里的破事成为大家的笑料,趁机让江将军与李乾徵结亲不成,还反目成仇!
江吟婳卷长的睫毛抖动着,接过那白酒樽,犹犹豫豫喝了口,便呛红了眼睛,不住地咳嗽。
李乾徵顺手抢过她的酒,仰头一饮而尽,丹凤眼里锋芒渐溢,是笑三分冷。
“不知道皇兄竟有劝弱女子喝酒的癖好。”
李晟宇瞬间黑了脸。
李乾徵便拉着江吟婳,径直地走出御花园了。
他是习武之人,步子迈的很大,江吟婳不会儿便累的小喘,盯着那扯着她袖子的大掌,幽怨地叹口气。
“和本王走近了,你很反感?”
恰巧,他的一个转头,将她脸上的情绪尽收眼底。
江吟婳愣住,水漾大眼看他。
李乾徵放手,兀自一个人健步如飞地走着,不会儿便把她甩在了七万八绕的园中小道里。
离开了李乾徵,江吟婳觉得整个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她既已是徵王妃,在徵王府的日子好不好过,一大半还是取决于李乾徵的。
所以她要躲着点、离远点,免得一个不小心得罪李乾徵,日子难过!
“五弟妹!”
是和之前一样的女人声音,对面的宇王妃带着丫鬟朝她走来了。
“宇王妃。”
江吟婳眉头不可察觉地皱了下,美眸波光流转,她鲜少和别人打交道,知宇王妃来者不善,必然是来挑刺的。
这花园小径很窄,只能一个人行走,所以当宇王妃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必须要有一个人侧身,退到泥泞花坛里面去让行。
李晟宇是极其宠爱这位王妃的,加之李晟宇在朝中如日中天,是太子的最好人选之一,所以连带着宇王妃在这皇宫中都要拽一些,不少妃嫔见了也要礼让几分。
宇王妃气势汹汹走来,倒是把带着慎之的江吟婳给比下去了。
到擦肩而过时,宇王妃脚步一停,竟撞了她一下,让江吟婳略有些狼狈地退进花坛中,绣花金丝鞋边沾了不少污泥。
“小姐!”
慎之急忙去扶她,转而气红了脸,敢怒不敢言。
“不碍事。”
江吟婳站稳,摇摇头,柔美的五官掩映在月色中,声音婉转动听。
身后是开的正艳的牡丹花海,姹紫嫣红衬着,一时之间,倒是人比花媚,美色无俦。
看的宇王妃心生羡妒,嗤笑声:“再美又如何,嫁给了个断袖!这辈子都命苦啊。”
“不管王爷好男好女,都是个明理的人,我相信我当一天徵王妃,他就会给我一天的殊荣,世人也会尊敬我。”
江吟婳拧着丝绢的手关节发白,淡然惯了的眸中有些愠色,脑海里闪现出李乾徵之前对她以及她父亲的态度,讲了生平的第一次瞎话!
果然,很快宇王妃便揭穿了她。
“你真是打肿脸充胖子,谁不知道徵王扬言这辈子都看不上你啊!既然看不上,怎么可能给你殊荣?除非你把他性取向掰直了!”
一番话下来,江吟婳却轻轻笑了笑,心想如果真的与她计较,倒是自己失了风度,便细腰一直,莲步轻移,打算离开。
“站住,那么清高给谁看?”宇王妃想要欺负她到底。
突然,如暗箭般急速飞来片树叶,咻地刺向宇王妃去拽江吟婳的手腕。
皓白手腕,吓得连忙收回,却还是刺破了表皮,渗出一股细细的血流。
“啊!”
尖叫声回响在花园中。
远处,李乾徵手中还把玩着另外几片树叶,嘴角挂着笑,眼里却有冰人的冷,一步步走来,气势盛人,让宇王妃把要骂人的话硬生生憋下去了。
“还不过来?”
这四个字是对江吟婳说的。
江吟婳点头,十足安静地走到了他的身后,往那一站,便是清风霁月。
所以,现在徵王是在护着自己吗?
“你竟然敢伤我。”宇王妃疼的红了眼睛。
“本王自然不敢,所以刚刚是无心之过,失误。”
李乾徵笑了笑,手中剩余的树叶,却尽数再次带着杀气刺去,铮铮铮地刺进宇王妃所站的地面里。
宇王妃惨白着脸,后退几步,瞪着脚尖上那刺了点进鞋里的树叶,正直直的竖着,紧张的大喘气,指着李乾徵:“你你、你。”
吓得你个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
“江吟婳有句话说的对,她当一天的徵王妃,本王定会给她一天的殊荣。”
男人的声音冷冰冰的,带着蔑视,走过江吟婳身边时,看了她眼:“跟上。”
要不是李乾徵怕江吟婳又像之前那样迷路的话,他才不会折回找她,这一找便瞧见有人欺负她。
他觉得这女人太笨了,受欺负了也不知道找自己给撑腰!
而江吟婳的心里路程是,她认为李乾徵绝对不会护着自己的,刚刚大概是顺手帮个忙吧。
所以她看着他的脸,莞尔一笑,酒窝浅浅:“谢谢。”
李乾徵瞥了眼那双像是装满白月光的眸子,没有贪欲、芜杂,盈盈的,弯弯的,柔的像水。
里面好干净,好澄澈,快让他溺进去了。
江吟婳的笑容僵住了,见大名鼎鼎的断袖正愣怔着看自己,觉得有些怕,没注意到脚下有阶梯,一踩,“啊!”
“……”
李乾徵顺手揽她入怀,飞身抱她放在地上。
感受到脚踝处传来的火辣辣疼,江吟婳深呼口气,一定是崴脚了,眼泪花儿登时挂在眼角,楚楚可怜地揉了揉。
李乾徵摇摇头,双手朝她腰间环去,颦起剑眉,有些嫌弃:“不省心!”
江吟婳以为他要抱自己走,瞬间红了脸:“我能走。”
“啪啦”。
李乾徵面色不改地掰断她身后的树枝,递给她,眼瞳深幽:“杵着吧,本王知道你能走。”
江吟婳接过粗壮的树枝,一瘸一瘸的跟在他身后,慎之一边扶着她。
众宫女看见了,都极为同情……
等第二天。
京城大街小巷,新的一波八卦便是。
“诶,听说徵王妃杵着树枝跟在徵王身后呢。”
“是的,还一瘸一瘸的,好惨啊!”
“看来这徵王妃是真不受待见,不会是被徵王打瘸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