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上的锅子被拿了下来。
之前沸腾的液体,在稍微的冷却了过后,就像一大块宝石。
已经不是奇异的淡粉红色了,而是颜色稍微深一些,但怎么看怎么都很美丽。
我沉默着,衣兜里还剩下最后的一支烟,我眯着眼抽,眼光却落在那一锅液体上面,这就是即将要彻底改变我命运的东西。
我其实有一种赴死的感觉。
正川哥从我的嘴唇上拿过了烟,深深的吸了一口,那把小刀子在他手中闪烁着寒光,我至始至终也没有问他这是做什么用的。
在这样冰冷的天气里,那一锅液体很快就冷却到了合适的温度,很奇怪的是,它越是冷却,温度越是低。
正川哥把只剩下一个烟屁股的烟递给了我,用手指试了一下温度,然后仔细的看着手指上那一滴妖异的红色液体,说到:“这个颜色比师父以前告诉我的颜色要深很多,带来的痛苦或许会很大。”
我不言语,掐灭了香烟。
心中只是在想,如果是聂焰,应该没有抽烟的这个坏习惯吧?那么,这有可能是叶正凌这一生最后的一支香烟。
“是的,也无所谓痛苦了。老三,只要你选择了,我都支持你,会守着你走完你所选择的路,即便在这之后,我是谁,对你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正川哥似乎也有一种想通了的意思。
“嗯。”我知道,这就是正川哥最后的决定了。
“开始吧。”正川哥端过了那一锅液体。
“等等。”我说到。
正川哥抬头看着我,说到:“老三,如果你后悔了,我其实也很开心。”
“没有。”我淡淡的摇头,打开外套,从胸口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照片,又拿过一块石头,在地上写了一窜儿电话号码。
“这电话号码是我家里的,如果我忘记了他们,或许不再重视他们。正川哥,请你帮忙如今,我所重视的人,只有你在身旁。”正川哥点头,洞中的气氛有些压抑。
说话间,我伸手把照片递给了正川哥,低声的说到:“被你和师父赶下山以后,我的日子过得很痛苦。可是你也知道,人生没有纯粹的痛苦,再痛苦的时候,总会寻觅得一丝安慰,这些人就是我那段时间的支撑和安慰。”
“照片中那两个男的,就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你听过他们的名字很多次。我就不再说了那个傻呼呼的女孩子,对,戴眼镜那个叫做秦海念。另外那个长发的,笑得淡淡的,她是阿木。”
“我其实很想念她做的小菜,但有生之年是不可能再吃到了还有那个扎着马尾,笑得张扬却又很有个性的女孩子。她叫桑桑性格很豪爽的,调得一手好酒。”
“我最好的朋友,一个失踪了,不是失踪,应该是和秦海念去了深山大泽?谁知道呢?他肯定想不到我会在这个石洞之中消失。”
“还有一个!”我陡然的抬起头。
看见正川哥拿着照片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脸色是我从来未见过的复杂,甚至有一丝苍白。
我以为,他是在这一刻听我说起这些,忽然难过成这样了。
“还有一个,不提也罢。你也隐约知道,他是饕餮。”我说到这里,与周正和陈重的往事瞬间涌上了心头,又被我拼命的压了下去,我的脸色很平静,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没什么。”我的手拍在正川哥的肩膀上,然后笑了,说到:“不管以后还会发生怎么样的恩怨情仇,我只是请你帮我记住他们。记住他们支撑温暖了我那么久的岁月。”
说话间,我的目光落在了那张照片上。
那一瞬间永恒的定格,三个笑得没心没肺的男人,勾肩搭背身后站着的那年岁月的另外三个女人。
那时,很美好一张风雪夜归人的门帘,拨开之后,就是一段段温暖的岁月。
“好!”正川哥眼眶很红,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帮我收起了这一张照片,我留恋不舍的看着,终究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锅子放在了我的面前,正川哥低声对我说到:“脱掉你的衣服,这血液要涂抹在你的全身大部分地方,如果你的身体吸收的效果不好就要用到它了。”
他说的是手中的刀子。
我无声的脱掉了上衣,在这风雪之夜中光着膀子还是有些冷。
洞外,寒风正烈。
正川哥扯掉了一件衣服的袖子,小心的弄起了一些红色的液体,就要往我的身上涂抹。
“等等。”我看着正川哥,无论再怎么压抑,眼底还是涌起了一丝悲伤,风声混着我的声音,火光在我的脸上明灭不定,我声音还是忍不住轻微的颤抖了一下:“还有一个人。正川哥,你不仅要帮我记得她,还一定要帮我找到她。”
“她在哪儿?”正川哥问到,我眼底的悲伤让他对我这句话也分外的重视。
“地下城,那个传说中的地下城。你知道童帝吧?他会带你去地下城的,应该会。”不知道怎么的,我想起了童帝,莫名的觉得他其实可靠的,我也有一种笃定,做为火聂的我还活着,那么做为水童的他也一定活着。
正川哥沉默不语,眼中透着不舍,在我说完这句话以后,手中那一截蘸满的红色液体的袖子却是毫不犹豫的落在了我的胸口。
红色的液体从挤压的袖子中流出,在我的身上流淌晕开来。
正川哥毫不犹豫的抹开了它们。
液体还带着没有完全冰冷的温热,擦在身上有一点点暖,接着就是一种血液特有的黏。
我还没有感觉出来什么,心中却是在想,这样也没有什么痛苦却不想,这个念头刚刚生出,就感觉着红色液体之中的某一种成分带着十足的侵略性,开始朝着我皮肤之下渗透。
那种感觉,就像被一百根针扎在那一片皮肤之上,而且伴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火热。
“唔。”我忍不住低呼了一声,还是能够承受的范围,只是忽然这样让我没有心理准备。
如果痛苦只是这种程度,我完全能够忍受但老天爷又在跟我开玩笑,这只是最开始的,最轻微的痛苦,这种液体试探性的渗透了一部分以后,就开始大规模的,充满了十足侵略性的,感觉就像强行的挤入我的皮肤。
而液体之中那火热的温度也越来越高!偏偏又不是世俗的那种烫。
却像是皮肤被划开一条伤口以后,火辣辣的那种虚无的烫!
我咬紧了牙齿,捏紧了拳头,我在努力的承受正川哥只是看了我一眼,又一波液体开始涂抹在我身上!
更狠的侵入,更热的温度我感觉被火焰烧灼就是这样吧?充满了疼痛,又充满了不能承受的高温。
“你必须要保持清醒,大妖的精血充满了侵略性等一下会渗透你的灵魂,你若是支撑不住,灵魂就会被这力量撕扯的四分五裂,只有用最坚强的意志征服它,把这力量化为你的力量。”正川哥一旦决定了,也是非常果断的。
就像他所说的那句话,我选择的路,他要陪着我走到最后,言下之意也有不让也不容我后悔的意思!
因为是我选择的!那么,也就等同于他选择的!这条路没有后悔。
“啊!”我低吼着,就算想靠着洞边的石壁,想低温让自己舒服一点儿都不能,我只能硬生生的承受。
正川哥面无表情的一遍又一遍的在我上半身涂抹着液体,只要我身上的液体那抹红色消失,变成了一种淡灰色的液体,他就会擦掉,帮我涂抹上新的。
这就像是一次又一次的被刀割,旧伤未愈,新伤又添!刀口上重叠着刀口,一刀又一刀。
我惨嚎了两声,正川哥又撕扯下了一条袖子,塞入我的口中,他说:“你在深夜里的山岭大叫,是不合适的。”
我知道是不合适的,我拼命的咬着那一条袖子,全身的汗液混着那红色的液体,让我更加的疼痛就像刀口流过盐水。
终于有一刻,我感觉到了身体里也开始火热,这股力量在我的身体里肆虐!
每一根血管,每一条神经这简直就不是人能够承受的痛苦,可是我还要清醒着感觉着它们的肆虐,直到一丝一丝入侵我的灵魂。
我瞪着布满了血丝的眼睛,亲自看着身上一条又一条忍耐到极限的青筋鼓胀。
我忽然一口吐掉了口中的袖子,对着正川哥喊到:“我刚才的话没有说完,如果有可能,帮我照顾照顾辛夷一生。”
正川哥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明白我的意思,只是说出了几个字:“你开什么玩笑?”
“我不能忍受别人去照顾她,我只信任你。我怕别人对她不好。”我的心开始抽痛,忽然从这一刻开始,我想起了好多往事,一直迷糊的,沉淀的,却温暖着我的某种情感终于沸腾。
在把辛夷托付出去的时候,我开始心疼,我开始心痛。
好像这种痛苦更加的难过,让我快要遗忘肉身的痛苦。
“可以照顾,但我绝对不干涉她,因为也干涉不了!我只能给予这种照顾!你说的那种,绝不可能!叶正凌,你若真的痛苦,就过了这一关!即便是我的奢望,可我希望你还是你!”正川哥大吼了一声,眼泪随着吼声滴落。
我红着眼睛看着他,和他一同落下了一滴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