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遥假装看不见姐姐的眼神,笑着打招呼,“恭喜啊,向远,还有叶哥哥,以后要叫姐夫了。对了,这是滕俊,你们都见过了吧。”她似乎拿准了这样的日子里向远不会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那个叫滕俊的小伙子胀红了脸,拘谨的打着招呼,“叶总,向主任,恭喜你们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向远并不言语,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让滕俊心里一阵发麻,还是叶骞泽打了个圆场,“向遥,怎么来那么晚,快开席了,带你朋友去坐吧……阿昀,你带一下向遥他们去找位子。”
叶昀“哦”了一声,走了过来,说:“向遥,我好久都不见你了,我们走吧。”他对滕俊也笑了笑,径自引着他们往入座的方向走。
叶昀不怎么到公司来,所以滕俊对于这个叶家的二少爷并不熟悉,只知道是叶家的亲戚,于是赶紧给这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男孩回了个笑脸,却忽然在这时意识到自己的手心一阵生疼,不知怎么的,向遥长长的指甲几乎要抠进他的血肉里。
滕俊下意识的要抽手,但是向远有些古怪的神情把他吓了一跳。公司少东大婚,原本是轮不到他这样一个门卫参加的,可向遥非要他一起来,他心里虽惴惴不安,也不愿意拂了心爱女孩的意,这便来了。她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到处都是衣冠楚楚的陌生人,还有向远默默的审视,都让他心慌想逃,只有向遥是熟悉的,可以抓紧的,然而就连她的手也让他疼。她不敢让她丢脸,疼也没有叫出声来,只是心里百思不得其解,刚才在向主任面前还镇定自若的向遥,为什么这个时候却方寸大乱。
叶昀把向遥和滕俊带到桌前,大厅的灯光就暗了下来,婚礼进行曲响起,一片掌声和欢呼声中,新人在追光中走进会场。
滕俊在昏暗的光线中忽然窥见一张亲切无比的面容,心中一喜,不由自主地挥手叫了一声,“哥,你也来了,我在这里。”
一直在为向远陪住山庄的几个重要客户的滕云其实早在向遥刚到的时候,就看到了和她一同前来的堂弟,当然,他没有遗漏向远瞬间冷下去的眼神。滕云自由跟随叔叔婶婶长大,这个弟弟就跟亲弟弟无异,滕俊小小年纪就去当兵,没有读过多少书,是个实心眼的孩子。
滕云对滕俊笑了笑,说道:“先坐下吧,有话过后再说。”
滕俊点头,跟向遥一起坐了下来,看见哥哥也在,他心里总算踏实了许多,至于滕云转身时脸上的忧虑,他无从知晓。
向遥他们和叶昀一样,坐在筵席的亲友主席,向远家人寥寥,如今只剩了向遥一个,叶家人丁也不算兴旺,叶太太出不了医院,叶灵也没来,叶秉文跟几个商场上的朋友坐在了一起,聊得兴高采烈,并不急着过来,偌大一张桌子只有叶昀的几个堂姑姑和特地从婺源老家赶来的李二叔夫妇坐在那里。
向遥之前没有听说李二叔夫妇回来,看见了熟悉的乡亲,又是曾经照顾过自己的人,惊喜之情溢于言表,“二叔,二婶,你们怎么来了。”
李二叔脸上笑得开了花,“昨天就过来了,你姐早几个星期就给我们打了电话,还把路费给寄了回去。我说啊,向远嫁人,我们再远也要来啊。你们两个爹妈都没了,我们不就是娘家人吗。”他扭头对老伴说,“你看,小向遥长成大姑娘了,这眉目,就跟她死去的爹一样俊俏。”
向遥撇开有些坐立不安的滕俊,挪身到李二叔夫妇身边坐下,“怎么不让我去接你们啊?”
“你姐让人来接了,还安排住下了,我们老两口活了大半辈子,还没住过这么好的酒店,真干净,真亮堂啊,听说一个晚上都要好几百块,哎呀,阿弥陀佛,可算见了世面。我也让向远给你打电话,这些年你们没回去,我们怪想念的,打了好几次,也没找着。”
向遥想起昨天晚上自己的电话确实响过一阵,不过当时她跟朋友在外边玩。太吵了没听见,后来看到是向远的号码。心想她有事必定会再打来,所以也没急着回电话。
她当下心中有些汗颜,却又听到李二婶说:“你姐姐从小就有出息。我们都看出她不是个一般的女孩子,你看,果然是个有福气的,能嫁到秉林家里做儿媳妇,她跟骞泽两个人也是上辈子的缘分,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像从画里走出来一样。向遥啊,你也要跟你姐一样,出人头地,找个好人家。你跟叶昀,不也是打小一块长大的吗?”
李二婶笑眯眯的眼神让向遥面红耳赤,一阵慌乱,还来不及解释,就听到叶昀笑着说道:“二婶,你这是说什么呀。我跟向遥怎么可能,人家男朋友在旁边坐着呢。”
“看我,乱点鸳鸯了,差点忘了,向远和你哥是从小腻在一起。你跟向遥小时候可是冤家,我还以为不是冤家不聚头呢。”李二婶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向遥原本也是要开口澄清的,然而,同样的话由叶昀的嘴里抢先一步地说了出来,她心里就像打翻了调味罐,什么滋味都有,夹杂在一起就成了苦。
她装作去抓对面的喜糖。匆匆看了叶昀一眼。她不明白,自己小的时候怎么会说他丑?那么多次,他们一前一后地走过野花迎风摇曳的田埂小路,她为什么偏偏不肯回头?可是如果当时她回头,叶昀难道就会走到她身边,就像叶哥哥从小跟向远那样并肩而行?又或者她在等待着叶昀追赶上她,一如他追赶向远的脚步,气喘吁吁地说,“等等我,等等我。”
如果这个时候叶昀与她实现相遇,他会发现对面这个儿时有点不可理喻的小伙伴眼神前所未有的柔软,然而他早已扭过头去,一颗心也跟随着那迤逦过红毯的白色裙裾,游游荡荡,远离他的胸膛。
婚礼司仪在卖力的说着喜气的开场白,李二叔抽空问了一直含着颗糖低着头的向遥,“向遥啊,你怎么也不给二叔二婶介绍,你带来的这个小伙子叫什么。”
“我,我叫滕俊,大叔大婶好。”滕俊眼见这一对农村夫妇与向遥关系如此亲厚,赶紧自报家门。
“小伙子浓眉大眼的,挺招人喜欢的,工作了吧,干哪一行?能让我们向遥瞧得上的,应该也是有本事的。”
李二叔原是无心的一句话,滕俊却支支吾吾的窘在了那里,他偷偷看了一眼向遥,她美丽的脸上漠无表情。
在与向遥走得那么近之前,滕俊从来没有觉得过自己的职业是羞于启齿的,他靠自己的劳动谋得一份生计,堂堂正正!然而,这个时候,当着热心的老人,还有这华丽而陌生的一切,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那一句“保安”,他忽然怎么也开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