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工作啊,上学是吧,我看这孩子年纪怪小的,叶昀不也没毕业吗。”就连李二叔这个憨厚的老农也察觉到了对方的尴尬,自己打了个哈哈。
向遥瞥了滕俊一眼,什么时候开始,连他自己也看不起自己了呢?
“他没叶昀那么好命,当然也没我姐夫有出息,就在叶叔叔的公司里干活,是一个保安。”她仿佛怕老人一下子弄不明白,又补充了一句,“就是看大门的。”
说完,向遥自己就笑了起来,叶昀听到他们的对话,也朝滕俊的方向望了一眼,滕俊满脸通红。向遥的心里于是便充斥着一种坠落的快感,这种快乐是呛而辣的,如此刺激,终于驱走了糖也盖不了的苦涩味道。
他们尽管高高在上吧,无所谓,她就喜欢个小保安,怎么样?
“看大门的?”李二叔喃喃重复,好像一时间脑子没有转过弯来。他自己也是泥腿子出身,也许此时的惊讶并无贬意,然而向遥地反映却出乎意料的激烈,“看大门的怎么了,看大门的就不是人?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跟向远一样势力,她削尖了脑袋往上爬,那是她的本事,可未必人人都要跟她一样。”
“向遥,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姐姐。她为你操了不少心,你应该要多听她的话。”李二叔微微责怪的看着这个从小就拗脾气的女孩。
向遥不乐意了。先前与李二叔夫妇见面的喜悦荡然无存,她冷笑一声,坐回滕俊身边。在桌下握住他有些发凉的手,再也没有跟桌上其他人答腔。
台上,作为主婚人的叶秉林被坐在轮椅上为儿子媳妇的婚礼致辞,他的欣慰是由衷的,说到动情处,眼角都有了湿意,待他礼貌的谢过了所有到场亲友和嘉宾的光临。司仪将麦克风交到新郎手里,问一对新人可有要在婚礼仪式正式开始前要说的感言。
叶骞泽接过麦克风,对着所有的人只说了一句话,“感谢我的所罗门宝藏,实现了我的第二个愿望。”
千人的婚礼现场,听懂了这句话的不过三人。一个是动情,一个会意,一个却是怅然。
按照G市婚宴的习俗。惯例是要从至亲的人开始敬酒,叶骞泽和向远携手敬过了叶秉林、三个堂姑姑、李二叔夫妇,还有叶秉文。然后向遥主动对他们举起了杯,“向远,姐夫。我敬你们。”
李二叔笑道,“这孩子,平时没大没小的,姐妹俩随便惯了,这个时候也不知道叫姐姐。”
向遥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向远却已经轻轻跟她碰杯,一饮而尽。“二叔,没有关系,叫什么都是可以的。”
叶骞泽也喝了小姨子敬的第一杯酒,听见父亲叶秉林对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的叶昀说,“阿昀,该你敬哥哥嫂嫂了。”
叶昀这才像是如梦初醒,学者向遥那样端起酒杯,“大哥,向远姐,恭喜,恭喜你们。”
叶秉林也不禁对这李二叔笑了起来,“这些孩子都怎么了,连叫人都不会了。”他转身向叶昀,薄责道:“傻孩子,还叫什么向远姐,以后她就是你大嫂,长嫂为母,今天这样的日子,不许没有规矩。”
叶昀没有说话,双唇紧抿而显得有些苍白,酒在举起的杯里微微的荡漾。
“叫啊,男孩子也这么害臊。”李二叔急得发笑。
叫啊,叫啊……叶昀心里也有个声音在喊,为什么不叫呢,只要一声大嫂,尘埃落定,从此他也解脱了。
一桌人的笑意在叶昀始终端举的酒杯和持久的沉默中慢慢的僵了,叶昀不是察觉不到父亲轻扯他衣角的手,三个姑姑的窃窃私语,叶秉文的坐看好戏,李二叔夫妇的茫然不知所以,当然,还有向遥的幸灾乐祸。
他故意忽略了大哥的表情,一直固执的看着向远,一直看着,直到眼里渐渐的笼罩了一层雾气。他无比渴望着向远能像对向遥那样宽容,说一句,“没事的,叫什么都一样。”她放过了他,他才能放过自己,拒绝一颗心归位,留他继续在她身后游荡徘徊。
可是向远没有,她以同样的沉默和耐心静静的等待他的那一句称谓。从前无论多少个人说,向远天生冷情,叶昀从来不信,她对别人怎么样他不管,可是向远对他,总是那么好。现在他才算是第一次见识到她冷静到残酷的意志,她明明是看得懂他无声的哀求,却还是微笑的,意味深长的等待。
叶昀最终是输给了向远,他拗不过她,不为别的,仅仅是不愿意她失望。
“恭喜你们,大哥,大嫂。”他早该明白,不管他多委屈,她再也不是只属于他的向远姐,连假想也不可以。
“好。”向远含笑点头,心里何尝不是如释重负,她伸出一只手,在叶昀脖子处为他扶正了微微倾斜的领带,低声说:“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叶骞泽的手恰是时机的抚上新婚妻子的肩头,“阿昀,向远,我们干一杯。”
“祝你们天长地久,永不分离。”叶昀说完,三杯相碰,不知道为了什么,透明玻璃的高脚小酒杯,在碰撞的瞬间,伴随一声清脆的裂响应声破碎了两个,溅出来的酒洒了一桌。
许多人听见动静都看了过来,向远脸上稍稍变色,幸而李二叔及时喊了一声“碎碎大吉,碎碎平安。”
向远第一个笑了起来,“没事,大家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