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证券杭州文一西路营业厅,三号大户室。
三个键盘,三个鼠标,一个人。一个人怎么能操纵三台电脑?不知道,谁知道?天知道,地知道,鬼知道,还有夏远知道。因为现在他的手指就在这六样东西上飞奔着。
如果用这双手来玩电脑游戏,没人会怀疑他是个游戏高手,可是现在这双手却是在操盘,操纵几个亿资金的盘。
从没有人这么操盘,至少朱笛从没有见过。
市场纷乱复杂。市场这么多的信息迅速翻阅着,他接受得了吗?指数每时每刻都变化着,他判断得出吗?买单卖单像雪片一样飞来飞去,他能保证每一步都是对的吗?
朱笛怀中抱着孩子,坐在夏远旁边,今天她还是一点也看不懂夏远究竟在干什么,但今天夏远却非常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突然,股价涨停了。朱笛眼中终于流露出佩服的神色,道:“看不出你这么厉害,我都没看明白,你就已经做到涨停了。”
夏远双手离开了键盘鼠标,站起身,走到沈进的专用沙发椅前,舒舒服服地往里面一躺,笑着道:“可惜你猜错了,这个涨停不是我做的。”
朱笛惊讶地朝电脑显示屏看去,她跟沈进这么久,对股票的判断力至少也有中等水平操盘手的能力。她说道:“难道又是金手指的涨停敢死队?”
夏远躺在沙发椅里,微微摇摇头,不说话,样子就像平常的沈进。
朱笛心里忍不住对他骂道:“三少的姿势那么帅气,这也是你这么个学生模仿得出来的?”
男人如果喜欢了一个女人,他看其他女人还是会看得很顺眼;女人一旦真心实意地爱上某个男人,就会看其他许多男人不顺眼。朱笛现在看夏远很不顺眼,可是她还是忍不住说道:“这种风格除了宁波涨停敢死队外,还有谁能做得出?”
夏远微笑道:“总体风格虽然和涨停敢死队很相像,但在细节的把握上,和涨停敢死队还有很大差距。似乎大多数人都以为宁波涨停敢死队依靠的是他们背后宁波大基金的资金实力,所以才能在股市上所向披靡,为所欲为。可是很少有人会注意到,他们对细节上的把握和处理,才是最厉害、最恐怖的。
“他们的几个操盘手都很有实力,配合极度默契,操作非常精致。一个团队的操盘水平达到精致的实在不多。他们能用一百块钱做到的事,绝对不会用一百零一块钱。五一之前,他们在做鲁特钢铁时,因为一则公告吃了三个跌停后,最近也没出来活动过。”
“今天狙击林梅股份的一定是另一队人马。他们的资金实力很强,只可惜他们的操盘手就像富人家的公子哥,做股票的时候不懂得节约用钱。股票不是女人,对待股票永远不要太大方了,还是省着点的好。你去查一下这部分资金的来源,等会儿我要教教这些富人家的公子哥,应该怎么样节约用钱。”
朱笛走到她的电脑前,敲击了几下,很快查出了那笔资金的来处,说道:“你说得没错,狙击我们的不是宁波涨停敢死队,是深圳的红岭基金。”
夏远喃喃道:“红岭基金陈笑云,他和你的进三少关系一向很差吧?”
听到“你的进三少”,朱笛对夏远冰释前嫌,她开心地回答道:“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夏远道:“陈笑云和你的进三少一样,过去也都是杭城基金的五虎将成员,五虎将之间一向关系都不怎么样。”
朱笛道:“陈笑云现在已经是深圳最大的庄家了,钱多得要命。”
夏远道:“可惜钱多了就乱花。深圳向来没听说过有哪个著名操盘手,除了陈笑云自己外,红岭基金实力派的人物应该不会多。”
朱笛道:“深圳红岭基金也是做短线庄家的,风格和涨停敢死队相似。他们也经常趁着其他庄家准备拉升股价时,狙击别人。他们的资金实力当然很雄厚,但总体实力比不上金手指的宁波基金。你想好怎么对付他们了吗?”
夏远闭上眼睛,躺在沙发椅里,沉思片刻,站了起来,回到电脑前,又飞快地切换账户,进行操作。
一个小时后,夏远站了起来,回到沈进的沙发椅前,舒服地躺了进去。
朱笛显然相当讨厌夏远躺在沈进的专用沙发里,尤其受不了他也总是闭上眼睛,学沈进的模样。可她无可奈何,大部分人遇到夏远都无可奈何。
这不仅因为他是个聪明人,更因为他时常是个聪明又狡猾的无赖。遇到一个无赖,谁都会无可奈何的。顾余笑时常是,沈进有时是,朱笛现在也是同样的无可奈何。
所以朱笛只有问道:“现在怎么样了?”
夏远连眼睛都没睁开,道:“他们的一千万资金已经彻底被套住了,经过几个回合,他们已经明白,进去的钱越多,被套的也越多,他们已经不敢再来了。”
朱笛突然间对他刮目相看,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夏远轻松地回答:“假装示弱,诱敌深入,一举歼灭。”
朱笛自然明白这三句话说得轻松,可是又有几个操盘手可以做到呢?
当两股势力在股市上交锋时,要骗过对方,决不像说说这么轻松,能做到这一点的操盘手,绝对是个高手。
这时,桌子上的电话响了。夏远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朱笛,道:“你接?”
朱笛摇摇头,道:“三少说这里的一切你说了算,还是你接吧。”
夏远接起电话,话筒里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道:“三少,今天我这里几个小朋友不懂事,动了三少你的股票。今天三少你亲自操盘,也让他们见识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操盘手,真是要谢谢你,呵呵。”
夏远道:“三少不在。”
那头道:“哦?原来今天不是进三少本人操盘,实在没有想到杭城基金还有这么出色的操盘手,让我们红岭基金真是大开眼界了,呵呵。今天我们冒犯的地方还请原谅。不知道明天开盘能否让我们今天被套住的资金离开呢?”
夏远问道:“你们希望在什么价位离开?”
那头道:“今天的涨停价,怎么样?”
夏远冷冷地道:“不行。”
那头愣了一下,道:“那,今天我们的成本价,如何?”
夏远还是冷冷地道:“不行。”
那头叹了口气,道:“那你觉得多少合适?”
夏远道:“留下五个百分点再走。”
那头沉默半晌,突然笑道:“好,我喜欢你这样的人,呵呵。”
夏远挂下电话,朱笛笑了起来,道:“真没想到,你这么个学生说话这么老气。能这么对陈笑云说话的恐怕只有你。红岭基金遇到你,也算他们倒霉了。今天他们帮我们拉升了股价,明天他们亏五个百分点出来,我们又可以赚一笔,你这如意算盘敲得真好。”
夏远站了起来,从朱笛怀中接过孩子,往门外走去,到了门口,回头说道:“今天已经没什么事了,我回学校。红岭基金为了明天能够顺利离开,下午会帮我们稳住股价的。”
朱笛道:“你走了万一下午陈笑云反攻怎么办?”
夏远道:“我赌他们不敢。”
朱笛笑道:“看来三少也有看错的时候,你比他说的还要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