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惊疑不定,感觉如笼中困兽。这是一张早有预谋的大网,网中的大鱼难道就是他狄青?
狄青甚至开始怀疑,那两大天王并非弥勒教的叛逆,而像是夏随埋伏下的人,不然夏随为何肯定他狄青会死?他狄青若死了,就是死在弥勒教徒手上,没有人会怀疑夏随!
狄青虚弱不堪,瞥见夏、邱二人手按刀柄,更是寒心。冷风中,三人互望,眼神中都带着警惕戒备之意。夏随终于上前一步,问道:“狄青,你可碰到了弥勒教徒?”
狄青心乱如麻,回道:“有两个……”
邱明毫冷冷道:“你莫要大言不惭,若增长、持国天王真出手,你怎么还会站在这里?”
狄青心头一震,反问道:“我并没有说是哪两个!为何邱捕头竟然知晓是谁出手?”
暗夜中,邱明毫脸色有些改变,转瞬沉冷道:“我们要捉的就是这二人,难道曹府还有别人出手?”
狄青心中愤怒,可知道性命攸关,反讥道:“增长天王被我所杀,张玉、李禹亨亲眼所见。你们若不信,何不去看看?”
邱明毫脸色又变,握刀的手上青筋暴起。夏随退后一步,失声道:“你能杀了增长天王珪”
狄青故作轻松道:“夏指挥找我来,不就是想让我捉贼吗?在下幸不辱命了。”
邱明毫上下打量着狄青,缓缓道:“可你好像也伤得不轻。”他向夏随望去,眼中隐约有了征询之意。
狄青一凛,虽恨不得躺下休息,还故作镇静道:“一点小伤,不妨事了。”他只怕邱明毫二人看出他浑身乏力,就会立即出刀杀了他。
邱明毫眼现杀机,才待上前。远方突然传来脚步声,一人飞奔而来道:“夏指挥,并没有再发现盗匪的踪迹!”
邱明毫送开握刀的手,叹了口气。来人却是骁武军的副都头王珪。夏随缓缓摇头,也松开了握刀柄的手,皱眉道:“那就奇怪了,我方才明明看到了贼踪。王珪,其余地方怎么样了?”向邱明毫使个眼色。邱明毫会意道:“我先去马厩那面看看。”
王珪摇头道:“其余的地方,都是故布疑阵,并没有敌人出现。”见狄青身上满是鲜血,惊诧道:“狄青,你和他们交 手了?”
狄青点点头,已看出王珪和夏随并非一路人。王珪来得倒巧,正救了狄青的性命。王珪忍不住道:“他们是谁?”
“是弥勒教的增长天王和持国天王。”狄青回道。
王珪大奇,“他们不是死了吗?这次要抓的,不是他们呀?”
夏随脸色又变了下,讥诮道:“死人说不定也会复活。”若有深意的望了狄青一眼,夏随吩咐道:“王珪,你随我去马厩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些线索。”
王珪本待再问些什么,无奈听令。见狄青摇摇欲坠,关切道:“你还好吧?”
狄青咬牙道:“一点小伤,算不了什么。”王珪这才和夏随离去,狄青体力稍复,不敢久留,踉跄地出了曹府,已是一身冷汗。
突然曹府中锣声梆梆,已有人开始救火。狄青扭头望过去,见到马厩的方向也是火光冲天,好像想到了什么,哂然冷笑。狄青牵挂张玉的伤势,知道这里并非久留之地,便匆忙奔军营而去。他受伤着实不轻,路上歇了两次,这才赶到军营。
才入军营,赵律已迎上来道:“狄青,你没事吧?”
狄青胸口奇痛,顾不得自身,忙问,“张玉呢?”
赵律皱眉道:“他还在昏迷中,你们的运气真的不好,好像只有你们遇敌了。”
狄青心中冷笑,更加肯定这是夏随布下的圈套。旁人还是稀里糊涂,狄青觉得事情已很明了。夏随这次就是要杀他狄青,因此两次巧遇他,又借故把他调到曹府。旁处没有见到真正的敌人,唯独马厩有两个杀手,不用问,那杀手就是为狄青准备的,余处警情肯定是夏随故布疑阵。夏随杀了狄青,就可把一切都推到弥勒教身上。夏随算得很巧妙,但他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狄青竟然没死!夏随当然也没有算到,狄青隔得虽远,还能听到他和邱明毫的对话。
狄青信自己听到的那声音,可还有些困惑。他为何能听到那些声音?夏随为何要杀他呢?想起夏随走前那陰冷的目光,狄青拳头已握紧。他寻思的时候,已到了张玉床 前。
张玉紧闭双眼,李禹亨守在张玉身边,见狄青前来,霍然站起道:“狄青,张玉伤得很重,大夫说他不见得能醒来了……”
狄青看着张玉苍白的脸,喃喃道:他不见得能醒来了?他心中愤怒之意更浓,突然想起当年大哥莫名被打一事。
李禹亨满脸愧色,失神落魄的退后两步,喏喏道:“我……我没用……”
狄青叹口气,拍拍李禹亨的肩头道:“你……”狄青也不知如何安慰,他心中对李禹亨也有不满,但见李禹亨如此,反倒责怪不出口。良久,狄青才道:“你照看张玉,我出去一趟。”
李禹亨怔怔地点头,狄青已快步离去,可没走多远,就呆呆地坐了下来。等见东方凝霜之时,狄青这才疲倦的伸了个懒腰,回营中看了眼,张玉依旧没有醒转。
赵律前来,见张玉如此,也是连连摇头,又知道狄青受了伤,让他休息几日,这几日莫要当值了。狄青点点头,信步走在街上,胸中怒火渐渐高燃,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此仇必报!”他沉思一夜 ,已想得明白。他和夏随,只能活一个!这件事,就算他装糊涂,但夏随一次杀他不成,肯定还要杀第二次。
狄青本是热血的汉子,做事讲求恩怨分明。这些年虽是消沉,但血性不改,夏随要杀他,他就要杀回去,这当是天经地义。想到报仇之时,狄青又想到,这件事不必告诉郭大哥,也绝不能连累他!杀了夏随,若侥幸不死,自从后,就要亡命天涯了。若是死了呢,最少也要一命换一命。
嘴角带着苦涩的笑,狄青没想到当初没有逃命,时隔多年,他还是一样的下场。难道这就是命?
一想到亡命天涯的时候,狄青胸口大痛,脑海中又现出那清丽脱俗的面容,神色黯然。这注定是一段没有结果的相遇,难道这也是命?
狄青摇摇头,竭力甩去脑海中的影像,又感觉胸口剧痛。他分开胸口的衣襟,见胸口微陷,竟印着“五龙”二字,突然醒悟过来。原来当初那叉柄虽戳中他的胸口,却击在了黑球之上,若不是那黑球挡了下,只怕他早被那一叉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