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眼前一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圣公子立即道:“当然。”
狄青心喜,暗想读书就是好,这次又捡了个便宜。原来武骑尉是勋官,勋官是贴职,虽有名无权,但有俸禄领。狄青方才怕麻烦,懒得说,这次凭空得到这机会,当然不肯放过,回道:“这本是《诗经》中《草虫》的两句,下两句是‘未见君子,忧心忡忡’,哈哈,你答应我的事情,可莫要忘记了。”
圣公子听这四句合辙押韵,倒不像狄青在瞎编乱造,对狄青倒有些佩服,称赞道:“不想你还文武双全呢?”
狄青大言不惭道:“那是。”
圣公子见张妙歌还在弹琴,突然以手击案,合着节拍唱道:“喓喓草虫,趯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妙歌小姐弹得好琴,难得曲意如雪,隐有古风呀。”他对曲律颇有研究,这一唱一和,极其合拍。唱着的时候心中想,张妙歌在思念谁,总不会是思念狄青吧?
张妙歌眼中有丝讶然,手腕一划,曲终韵余,盈盈一笑道:“圣公子文采不凡,妾身佩服。”
圣公子暗叫惭愧,才待谦逊两句,张妙歌已望向狄青道:“狄官人,你手上是何物,不知可否给妾身看看呢?”
狄青见人家客气,不好推搪,说道:“不过是才买的一块玉罢了。”
张妙歌接过玉佩,看了半晌道:“这玉美得很呀。你看这玉上的花纹,绿如波、黄如花、痕如泪。以前我就见过一块类似的玉,曾经起名为眼儿媚,可惜……不见了。狄官人,你真的好眼光。”她赞着那玉,把玩不已,对那玉儿竟是极为喜欢。
圣公子暗道狄青这小子不知哪里好,所做一切偏得女子喜欢。自己风流 倜傥,年少多金,张妙歌怎么就不多赞自己几句?这买玉的钱还是我出的呢!
见狄青白痴一样的站着,圣公子捅了狄青一下,说道:“你总该说两句呀。”
圣公子本示意狄青将玉送给佳人,不想狄青却道:“张姑娘,你看完了吗?这玉……该还给我了吧?”他见天色将晚,急着去见杨羽裳,是以催促。
圣公子差点踹狄青一脚,见张妙歌脸色一黯,圣公子忙道:“狄兄,这玉儿你不是花二两银子买的吗?我花二十两买回来送给妙歌姑娘,你意下如何?”
狄青摇头道:“多少钱也不卖!”
圣公子还待再说,张妙歌纤手一伸,已将玉递了过来道:“狄官人,你把玉收好了。”
狄青拿过那块玉,说道:“妙歌姑娘,我还有事,告辞了。”
张妙歌幽幽道:“狄官人不再多留一会儿吗?我其实……”她未说完,狄青截断道:“在下还有要事,不能耽搁了。”
圣公子一旁道:“我倒没什么事。”
张妙歌叹了声,“妾身也累了,怜儿,送客吧。”
圣公子也只能叹息,跟随狄青讪讪下楼。
怜儿送众人下楼,再上来的时候,满是忿然道:“小姐,狄青这人好大的架子,小姐你要留他,他竟然不肯留下。”
张妙歌手拨琴弦,嗡的声响,琴声未绝,已道:“狄青留不留无妨事,我本来是想从狄青口中打探些郭遵的消息,但我觉得,狄青多半也不了解郭遵。那不空倒是个麻烦事,我只怕他还会来找我。”
怜儿低声道:“我们还怕他不成?”
张妙歌只是抚琴,轻轻叹口气,可琴声不再含情脉脉,反倒有种寒雪的彻骨之气。
狄青等人下了楼后,圣公子埋怨道:“狄青,你蠢到家了。张妙歌喜欢这玉,你为何不送给她呢?”
狄青皱眉道:“我还喜欢银子呢,你没事为何不送给我些?”
圣公子微愕,不等答话,狄青已道:“你欠我个散直加上武骑尉,可记住还给我!人在京城混,最要紧的是个‘信’字,我等着你的消息。”说罢扬长而去。
圣公子本待召唤狄青,不想一人突然走了过来。李用和一直沉默,见状已挡在圣公子面前,喝道:“你做什么?”
那人微微一笑,只是望着圣公子道:“这位公子印堂发黑,只怕最近会有血光之灾。”圣公子一凛,已认出来者是从竹歌楼下来的人。狄青认识这人,他却不认得。
阎先生呵斥道:“胡说八道,你是谁?”
那人双手结印,含笑道:“小僧法号不空!”
圣公子愕然,失声道:“你就是不空?”
不空双眸盯着圣公子的眼睛,问道:“公子认识小僧吗?”他对这个圣公子,态度竟然比对刘太后还要温 和。声音虽是铿锵有如钹响,但收敛了傲气。
圣公子摇头道:“我……我一直没有见过你。”蓦地想起什么,问道:“我闻大师预事神准,难道说……我真的有危险?”
不空暗中闪过丝诡异,转瞬隐去,叹道:“小僧和公子相见,就是有缘。方才竹歌楼相见,就觉得圣公子命中有难,是以才在外等候。”
阎先生又惊又怒道:“你这番僧,恁地乱说,圣公子怎么会有难?”
不空摇摇头道:“既然这位先生不信,小僧告退。”他转身要走,却被圣公子一把抓住。圣公子神色古怪,眼中亦是露出了惶惑之色,嗄声道:“高僧莫走,我信你,还请你帮忙寻求破解之道。”
圣公子本是从容,但此刻神色隐有极大忧虑,竟像对不空所言深信不疑。看起来,他果真有所担心,不然也不会变成这样。阎先生、李用和互望一眼,脸上也露出了极重的忧意……
狄青没有圣公子的忧心,几乎是身轻如燕的到了麦秸巷。圣公子为他求得官也好,求不着也罢,他怀中那块玉总是片真情。有时候,真情岂是官位和金子能够衡量的?
到了杨府朱门前,狄青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装束,有些自惭形秽,心道若有人开门,自己如何开口?犹豫片刻,走到上次进院的侧门处,狄青敲了敲,不闻动静,有些失落。徘徊了片刻,狄青正准备离去,侧门咯吱一声,竟然开了。
月儿从门口探出头来,啐道:“只是这道门,就难住你了?”
狄青汗颜道:“我总不能撞破了门进去吧?月儿姑娘,你家小姐可在吗?”
月儿点点头,道:“她还在,不过有了点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