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出了两刀,一刀反斩了夜月山,第二刀横砍了夜月火。
横刀狂歌。
刀是寻常的刀,歌是狂放的歌,使刀的人舞动的是横行的歌。热血高歌中,单刀出鞘、刀若游龙,“呛啷”声响后,饮血归鞘。
耳边还余清音,空中还有分潋滟。
狄青霍然扭头,向叶喜孙望去,脸色微变,叶喜孙竟已不见。
叶喜孙居然趁狄青和夜月山、夜月火激战的时候逃走了。
狄青眼角狂跳,无法抑制的跳动,他也没有去控制,他知道,他根本没有办法制止眼角的跳。
每次发力,他激战的越酣畅,眼角就会不由自主的跳,跳的厉害的时候,甚至都要把他脸上的肌肉都能带动。
当年他在曹府的时候,就有过这种迹象,他没有想到,杨羽裳昏迷后,他脑海中龙腾不在,可惊人的潜力却不再失去,但也让他每次用力的时候,都有如斯的症状。
这让黑夜中的他,看起来有如煞神般。
狄青身形飞转,已到了树下。
火仍在燃,熊熊大火,照的树下也明亮起来。夜月火的火弹,真的十分霸道,狄青想到这里的时候,还有些惊悚。
可他战起来的时候,直如拼命,根本顾不上害怕。
火光中,他见到大树的西方有几滴血,心中微动,已顺着血迹追下去。
叶喜孙是谁?为何夜月山、夜月火这样的人都要追杀他?夜月山他们向叶喜孙要什么东西?敌人的敌人,虽说不见得是你的朋友,但狄青对叶喜孙并无恶意。叶喜孙为何要逃?他怕狄青抢他的东西?
狄青困惑重重,只想追上叶喜孙再说。
叶喜孙重伤后,肯定跑不出多远。
奔行数里后,除了当初的树西的几点血迹外,再无其它痕迹。狄青心中微动,缓下了脚步。
风翻落叶,苍穹森森,饶是狄青听觉敏锐,可也发现不了附近有人踪出没。
陡然间跺脚,狄青骂道:“好你个老狐狸,竟骗了老子。”他身形展动,又顺原路奔了回去。等到了叶喜孙当初依靠的树下后,火势已熄。狄青抬头望了大树一眼,见黑夜中,看不出究竟,吸了口气,纵身跃上去。
树上无人,只余血!
树枝有被压折的痕迹,也就是说,叶喜孙曾在这里停留过。
狄青已想明白一切,喃喃道:“叶喜孙?这人究竟是谁,也是个人物了!”原来方才狄青和夜叉打斗的时候,叶喜孙故意装作向西逃命,撒了些血在地上,却上了大树。他骗狄青西追后,这才下树从容离去。
以这人的心机,狄青要再追,只怕也追不上了。
叶喜孙重伤后,逃走还是如此从容不迫,心机也算深沉。
这招狄青也用过,当年他就用这招骗过夜月飞天,不想风水轮流转,他竟也被叶喜孙骗了一回。
狄青眼角已不跳,反倒笑了起来,喃喃道:“无论如何,这人和元昊八部的人为敌,岂不是越强越好?”他想到这里,一扫沮丧,跃下树来,才待离去,突然扭头回望了眼。
大树有异,树皮竟被剥了一块。
这本是小事,狄青却不肯放过,凑近了看去,才发现树上用利器刻了几个字。
大恩不言谢,日后容报!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竟有说不出的孤高狂傲之气。
这人逃命的途中,还有空在树上刻几个字给狄青。他难道早就算定,狄青肯定能回转看到留言?
英雄惜英雄,英雄重英雄,岂不也只有英雄才了解英雄?
狄青没有恼怒,抬头望天,喃喃道:“这人真的有趣,可惜不能聊两句。”
天色黝黑,离亮天还早。
狄青打个哈欠,向新寨的方向走去。走到半路,将外套反穿,掩去了身上血迹。
仍是深夜,新寨早就关了寨门。狄青并不发愁,因新寨依山而建,他绕着山岭走动,终于寻到处无人把守的地方轻易进入。
一想到自己镇守的新寨如此漏洞百出,自己这个指挥使还要偷偷摸摸的进来,狄青不由苦笑。
等入了新寨中,寒气中,依稀有金柝声阵阵。狄青紧紧衣襟,看各处均静,舒了口气,寻了个僻静的巷子坐下来,他不想打扰旁人,只想等到天明。
天星闪烁,眨眨的有如情人 温 柔的眼。
银河横断,明亮的好似敌人冷酷的刀。
狄青望着天河如练,月华千里,眼已朦胧。他就那么呆呆的望着月色,不知什么时候,这才抱刀而睡。
刀仍横行,人已憔悴。
风吹过,纷纷坠叶,轻轻的落在那抱刀而睡人儿的身上,满是寂寂。
不知许久,狄青突然听到身侧“咯”的一声响。
狄青微惊,倏然而醒。
天已明,狄青才起,就见到一道白练向他兜头划到。
狄青再惊,无路可退,才待上墙,陡然间松了口气,不再闪动。
“哗”的一声响,他已被浇的浑身通透。原来对面柴门打开,突然泼出了一盆水,那水还有余温 ,隐带香气。
水幕落尽,现出一双略带诧异的眼眸。那眼眸黑白分明,有如泼墨的山水。
狄青见到那眼眸,心中痛楚,差点叫了出来。红尘烟雨,似水无痕,太多往事他已忘记,但怎能忘却那澄净若水的眼眸?
当年大相国寺前,只此一望,相思一世。
他几乎以为对面站着杨羽裳……
话到嘴边,狄青无言。对面站着一女子,着粗布衣衫,身躯娇弱,肤色微黄,除了那双眼眸外,容颜并不出众。
那女子拿着一木盆,就那么望着狄青,不言不语。
她就那么的盯着狄青,一双眼眸,突然变得有些惊奇。但惊奇掠过,随即变得清明无念。
被那一双眼眸盯着,狄青也有些诧异和不自在。原来他不经意的坐在一家门口。刚才清晨人家起来,倒出盆洗脸水出来。女子没有道歉,狄青反倒拱拱手道:“抱歉,不该坐在你家门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