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振奋,再无畏惧。夏随脸色铁青,咬牙望着狄青,一字一顿道:“狄青,你记得,你一定要记得今日的事情。你除非杀了我,不然你形同造反,朝廷不会放过你。”
狄青讥诮道:“我行得正,无愧天地。你真以为天子会不辨黑白?你真以为你现在可以一手遮天?”
说话间,那边的铁飞雄已要将屈寒押出厅堂,屈寒叫道:“夏大人,救我。钱都头,救我!”他声音凄厉,闻者又是惊心,又是厌恶。
狄青听到屈寒声音中满是惊怖,突然道:“铁飞雄,等等。把屈寒押回来。”
铁飞雄返回,茫然不解。狄青盯着屈寒,凝声道:“屈寒,夏大人和钱都头都救不了你了。”
屈寒心中一动,突然跪下来道:“狄指挥,我错了,求你救我。”他生死关头,突然明白了什么。
狄青微微一笑,“我也救不了你,能救得了你的人,只有你自己!”
“我自己?”屈寒有些困惑道。
狄青道:“这件事只诛首恶……有些人,本不用死的。可他若是非要把责任揽到身上,那就无可奈何了。”
钱悟本、铁冷脸色都变,屈寒已叫道:“狄指挥,这件事我只是盲从,是钱都头叫我这么做的。”
衙内哗然,司马这才知道狄青的用意,不由暗自钦佩。狄青只抓住屈寒不放,无非是分化对手,再各个击破,所用的计谋很是高明。
狄青缓缓转过身来,望着钱悟本道:“原来还有钱都头的事情……屈寒他……说的可对?”
钱悟本嘶声道:“屈寒,你胡说什么?”
屈寒眼看要死,哪里顾得了许多,喊道:“狄指挥,一切都是钱悟本的吩咐,我和铁冷是奉命行事。这件事千真万确,卑职不敢撒谎。”
钱悟本脸色苍白,不由向夏随望去。
狄青道:“钱都头,莫要看了,你总不会说,这一切都是夏大人指使的吧?”他不过是随口一说,想叫夏随莫要多管闲事,不想见到夏随眼中有分仓惶,心中微动。
狄青来不及多想,知道夜长梦多,立即道:“把钱悟本、铁冷也绑起来。若遇反抗,格杀勿论!”
司马不群、廖峰听令上前。
钱悟本、铁冷已见识了狄青的厉害,看狄青目光如刀,随时要拔刀砍过来的样子,不敢反抗,转瞬被捆个结实。钱悟本只是望着夏随,低声道:“夏大人……你一定要救我!”
钱悟本口气中有股恳切,好像还有点别的含义。
夏随目光闪动,正沉吟间,有兵士冲进来报道:“范大人、都部署夏大人到了新寨。”
安抚使范雍,都部署夏守贇到了新寨!
众人耸然,可更多的是奇怪,范雍、夏守贇是西北的重臣,怎么会突然来到新寨这种小地方?
夏随眼中露出狂喜,仰天长笑道:“狄青,范大人、都部署都来了,我看你还能狂到什么时候!”
众人都替狄青担心,唯独狄青若无其事,不咸不淡道:“有两位大人过来做主,岂不更好?”
狄青才待出门迎接,就见人群分开,有精兵入了衙内,不由皱了下眉头。
精兵散开,分列两班,范雍和一老者前后走了进来。
众人纷纷施礼,心中为狄青发愁。夏随已上前道:“卑职参见范大人、夏大人。”狄青只是走上一步,微施一礼,暗自皱眉。
夏随心中得意,暗想有父亲在此,狄青的嚣张也到了头。
狄青斜睨了夏守贇一眼,见他须发皆白,精神矍铄。夏守贇也正凝视着狄青,神色间不怒自威。
狄青移开目光,心中想到,“当年在京城,我虽知道夏守贇、葛怀敏等人,倒从未见过,不想是这般模样。不过爷是英雄儿好汉,老子狗熊儿笨蛋,夏随陰险,这个夏守贇就不见得是个善类。”
狄青琢磨间,范雍已皱眉道:“狄青,这是怎么回事?”他见到衙内乱做一团 ,还有三个人被五花大绑,不由询问。
狄青道:“卑职正在缉拿凶徒……”
范雍吓了一跳,忙问,“那可曾捉到?”
狄青一指钱悟本三人道:“卑职幸不辱命,已将擅杀熟户的凶徒缉拿,眼下证据确凿,正准备将他们斩首。”瞥见屈寒惊恐的眼神,狄青又道:“不过屈寒带功赎罪,可饶一死。”
屈寒暗自高兴,虽知道就算活下去,也不见得好受,但毕竟能活一时算一时。钱悟本、铁冷眼中都露出怨毒之意,死死的盯着屈寒。屈寒不敢去看,心中暗骂,刚才老子要被砍了,你们又有谁为老子说过好话?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你们死总比老子死要好。
狄青一句话,就已在三人之间,埋下了一把刀。同时目光向外望去,心道,我本以为葛振远不用出来了,但现在看来,他出来也不见得有用了。
夏随急道:“范大人,一切都是狄青擅自做主。请范大人明察。”
范雍已到狄青的位置坐下来,皱眉道:“到底怎么回事,狄青……不,还是夏随你说说吧。”
夏随得意,立即道:“范大人,新寨的屈寒擅自杀了蛮子取功,还想诬陷钱悟本、铁冷一同顶罪。狄青不明黑白,竟将三人一起抓了起来。请范大人做主,杀了屈寒,放了钱悟本二人。”他说话间,已到了屈寒身边。
钱悟本暗自舒了口气,和铁冷交 换个表情。
屈寒叫道:“你撒谎,根本不是这样的,是钱悟本指使的我。夏随……你……”他话未说完,蓦地嘶吼一声,踉跄倒退。
狄青一惊,就见到屈寒咽喉现出一道刀痕,鲜血狂喷。
屈寒喉间咯咯作响,死死的盯着夏随,但终究未说一句,仰天倒了下去。
夏随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把匕首,一挥手,就割了屈寒的喉咙。他杀了屈寒,向狄青望了眼,嘴角带着若有如无的讥笑,回到范雍面前道:“范大人,凶犯已伏诛!这件事……已然了结。”
适才群情汹涌,夏随本不敢就这么动手,但现在有老子顶着,他再无担忧。
夏守贇开口道:“这件事,这么处置,也是不错。”他由始至终只说了一句话,但一开口,就给此案盖棺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