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震惊非常,那军官还很平静,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对尚罗多多道:“你放心去吧。”
尚罗多多软软的倒下去,掉到自己挖的那个坑里,抽搐下,再没有动静。可是一双眼仍是睁着,死死的望着碧空。
凉风起,寒了一秋的黄绿。
狄青只觉得浑身发冷,扭头向那军官望过去,哑声道:“为什么?”
那军官眼中也闪过分悲哀,道:“因为他和你很像……”
狄青不明白自己和尚罗多多像在哪里,见到那衣服、佩刀和鞋子,又望着那个坑,终于明白过来,“你们要我扮成他?”
那军官点点头,一字字道:“不错,从今天起,你就是尚罗多多!”
秋凉如水,狄青入宫充当侍卫已有月余,并没有人看出狄青的破绽。
尚罗多多本不多话,身材和狄青仿佛,唯一不同的是,尚罗多多虬髯满面,可狄青容颜俊朗。但这并不是问题,领狄青入宫的那个军官刮下了尚罗多多的胡 子,一根根的沾在了狄青的脸上。
狄青摇身一变,变成了沉默寡言的尚罗多多。
这本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行动,每个步骤,都经过了周密的安排。为了让狄青混入宫中刺杀元昊,飞鹰竟然能让尚罗多多甘心赴死,也能让宫中侍卫冒杀头的危险带狄青入宫?
这个飞鹰,到底什么来头?怎么会有这般本事?
狄青一直没有见过元昊。
这是兴庆府,这里算是元昊的皇宫,但元昊好像很少来到这里。
狄青并不着急,他知道元昊十月会在兴庆府的南郊祭台祭天称帝,那一日,元昊总要与群臣在天和殿议事,那时候,也就应该是他下手之时。
飞鹰自从将狄青送入宫内后,再没有进一步的举动,是不是也等那天进行刺杀行动?
狄青来宫中月余,已知道带他入宫的军官叫做浪埋,本是豹组的一队长。虎组的毛奴狼生性格残忍,以虐人为趣。好在毛奴狼生似乎对狄青没什么兴趣,这月余来,宫中风平浪静。
可宫外并不平静,应该是说,兴庆府外并不风平浪静。飞鹰杀了夏随后,出了兴庆府向西,一路上掀起了无数风浪。当然,这些事情都算在狄青的头上。
狄青还不是很明白飞鹰的意思,但他能忍,等待给元昊致命的一击。
只要能杀了元昊,狄青等死都可以,更不要说等些日子。
这一日,狄青整理了装束,准备入宫当值。
孤单单的走在青石大街上,这时秋意生凉,云阙苍苍,他突然有些想念塞下的风光,更在想着,塞下的兄弟,眼下如何了?
元昊自从三川口一战后,借此战胜出之威,积极为称帝做准备,宋廷那边不知是何反应?
正沉思间,狄青已近宫门前,有兵士验过腰牌,放狄青入宫。元昊称帝前,虽说发扬蕃学,建五军,创八部,但宫内礼仪和大宋大同小异,狄青久在宫中,应对游刃有余。
今日狄青领到的任务,是负责巡视丹凤阁左近。和狄青一队的人还有三个,分别叫做尚乞,嗄贾和昌里。尚乞是四人的队长。
御围内六班直分虎、豹、熊三组,每组又分二十四队,每队又是四人、八人不等,分别巡视宫中要地。
丹凤阁本是单单公主住的地方。
狄青知道这些消息后,忍不住叹口气,他知道单单公主肯定不在丹凤阁,这么说值守丹凤阁,也不过是例行公事。
狄青在宫内已月余,可只轮到一次到人和殿巡视的机会,那里本是群臣议事的地方,元昊有时会去。元昊宫中礼仪虽和汴京仿佛,但戒备严格之处,远胜汴京大内。狄青就亲眼看到过,有个兵卫因为晚出宫片刻,就在宫门外被砍了脑袋。
宫中护卫轮换严格,如节气运行,丝毫不会乱。狄青若不是采用变成尚罗多多的方法,绝对混不到宫中来,更不要说刺杀元昊。
从班房到丹凤阁,中间要过人和殿。狄青过人和殿的时候,见一帮大臣低声商议着什么,其中有一书生模样的人站在殿前,抬头望天,神色飘逸。狄青感觉那书生有点门道,怕露出破绽,不敢多看。听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斜睨了眼,心头一跳。
身后那人须发皆白,神色威严,竟是夏守贇!
狄青抑制住冲动,脚步不停,已和夏守贇分道而走。狄青只见到夏守贇急走到殿前,向殿前那书生行礼道:“中书令大人,下官来迟,还请恕罪。”
狄青心中微凛,暗想原来那书生就是中书令张元。
他知道大宋的中书令只是荣耀,并不掌实权,比如说八王爷 就是宋廷的中书令,但没什么权利。元昊建官制,不重浮华,手下的中书令,却是极为重要之人。元昊虽蕃汉皆用,但由党 项人掌控军权,张元是个汉人,却能位高权重,不能不说是个异数。
狄青不便多看,随尚乞去得远了,还听张元笑道:“好饭不怕晚。三川口一战,多仗夏大人的妙计。兀卒将回,眼下仍需借助夏大人出谋划策了。”
夏守贇赔笑道:“一定,一定。”
狄青听到“兀卒将回”四个字,心中微动,知道元昊一回,那就是他动手的时候了。
众人过假山奔丹凤阁,一路上金碧琉璃。这里的奢华虽不及汴京大内,但宫殿气势恢宏,却胜在气魄逼人,隐如元昊的大志。
狄青知道一路行来虽是风平浪静,但如走错了地方,只怕转瞬就有刀剑砍来。四人均是闷不做声,狄青却留意四周的建筑地形,他在宫中月余,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所经之处的地形和护卫方位记下来。
等又过了处花园,远远望见花树掩映处现出阁楼飞檐,狄青就知道,已到了丹凤阁。
四人到了阁前,尚乞与守在这里的兵士交 换了令牌,就吩咐三人分站阁楼四处。众人都和桩子一样的立在那里,沉默无言。
日落黄昏之时,平安无事,尚乞见时辰将至,不由舒口气,只等换班之人前来,众人就可出宫。不想就在这时,远处突然有脚步声响起,有四个女子抬顶小轿行了过来。
尚乞上前喝道:“来者何人?”
那轿子停下,从轿子中传来声音道:“连我你都不认识了吗?”那声音如流水清风,又像鸣泉冰滩,风雅中带着分高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