歃血

作者:墨武

     王珪心急如焚,因夏国大军倏然而至,围困了羊牧隆城!

     王珪知晓对手重兵前来之时,立即闭城备战。羊牧隆城守军数千,但从北面杀过来的夏军,满山遍野,难以尽数。

     王珪大惊,不明白为何任福不久前还传来要全歼入境夏军的消息,怎么转眼间就有这多夏军来攻。王珪更不解,夏军前来,西路巡检常昆本在羊牧隆城北的得胜寨巡视,为何没有半分消息传过来?

     夏军并不攻城,只是扼住王珪的出兵。王珪虽派游骑出去报警求援,但游骑到东山而止。

     东山附近有夏军最犀利的骑兵铁鹞子游弋,宋军游骑无法冲过。

     夏军屯聚在东山之南,到底是什么用意?王珪不知晓。他更想知道,现在任福如何了?

     正焦灼时,有兵士急匆匆赶到,“王将军,任都部署的人来了。”

     王珪又惊又喜,不解城外均是夏军的骑兵,任福的手下是如何冲到了城下?无暇多想,王珪急招来人。那人浑身是血,满面尘土,见王珪后,立即跪地泣道:“将军,任都部署大军被围好水川,请将军出兵救援。”

     王珪大惊失色,暗想昨天任福还有消息送来,说已围困夏军于笼头山,怎么今日就被反困在好水川?

     好水川就在羊牧隆城的东南,平原开阔,利骑战!

     任福不是在笼头山吗?怎么会跑到了好水川?

     王珪心中起疑,喝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人道:“任大人追击夏军到了笼头山,结果被夏军所败……”

     王珪忙问,“夏军不过万余兵马,任大人带数万兵马,还有武英支援,怎么会败?”

     那人悲愤道:“夏军有诈。在天明时,夏军从北方冲来了数万兵马,将武英部团 团 围困,切断任大人的后援。而在笼头山的万余夏军中,竟夹杂着夏军的三千铁鹞子!”

     王珪倒吸了一口凉气,暗想听闻夏国铁鹞子总数也不过三千有余,说可抵十万擒生军。任福猝不及防,被这多铁鹞子攻击,怎能不败?

     那人果然道:“任大人本命桑怿将军带三千前锋和夏军对攻,不想夏军铁鹞子全出,桑怿将军不能敌,当场阵亡。”

     王珪心中一痛,桑怿是他当年在禁军时的好兄弟,不想就这么去了。

     那人又道:“夏军趁机攻击,任大人不及布防,我军数万兵士被冲的七零八乱。这时又有夏骑兵攻击我军的后路,任大人支撑不住,只能向王将军所在的羊牧隆城奔走,期望依城作战。等任大人冲到好水川时,见路上有数个木箱,箱中有飞禽振翼之声 。任大人命人开启箱子查看,不想里面飞出几十只鸽子,夏军见鸽子飞高,从东山冲出,将我军围困在好水川。任大人冲不出包围,逃不过追杀,这才派人冲出重围,求王将军救援!”

     王珪脸色苍白,半晌才道:“你是如何杀出重围的呢?”

     那人霍然抬头,眼中含泪,叫道:“王将军莫非不信卑职?”蓦地拔出单刀,已刺入腹中。

     单刀入腹,透背而出。王珪一惊,急抓住那人手臂道:“你何苦如此?”

     那人嘴唇喏喏蠕动,低声道:“请王将军出兵。”他缓缓倒下去,双眼不闭。王珪凝望着一地鲜血,惨然笑道:“好,出兵去救任大人。”

     旁边有一李姓参军劝阻道:“王将军,若此人所言是实,敌势浩大,若是出兵,与飞蛾扑火何异?还请王将军三思。”

     王珪半晌才道:“今我军有难,既已知情,当驰往救援。今日不救,他日何人救我?”

     李参军垂下头来,再无言语。

     王珪振奋了精神,喝道:“男儿在世,不愧天地。我军有难,当赴汤蹈火救赴国难。点兵,出城!”

     羊牧隆城沸腾起来,王珪披甲持槊,已冲出城池。他带出四千兵马,只留两千兵力守护城池。

     等近东山之时,王珪已听到山的那头杀声震天,兵戈铿锵,燃了心中热血。

     这时响炮震天,远处夏军早迎来了数千骑兵,静静列阵以待。王珪心中微沉,暗想夏军知羊牧隆城会出兵,早就有准备。只是略有迟疑,王珪稍整阵型,已喝道:“冲过去!”

     他既然出了城,就没有打算再回去!

     王珪一马当先,持槊猛攻,夏军微触即退,只是此军才退,又有生力军拦阻。

     雨已停,血更涌,东山两侧,兵戈峥嵘。

     不知多久……

     天空现出分亮色,一缕陽光透出厚云,斜照在王珪的脸上,王珪这才惊觉,原来已午后,他厮杀了数个时辰。东山那边杀声仍在,他已十数次冲击敌阵,但仍冲不过夏军的骑兵阵。

     夏军实在太多、太过厚重。

     那汹涌的骑兵,仿佛永无止歇。

     王珪回头望过去,见到身边已剩下不到半数的兵马,每人脸上均已露出疲惫之意。无人不伤,无人不伤痕累累。

     王珪马槊已折,换了铁锏,望着胯下的马儿都口吐白沫,听着东山那面的杀声,心如刀绞。

     他终于缓缓的举起了铁锏,哑声道:“杀!”

     身后静悄悄的并没有声息,王珪霍然回头,见到了众人脸上的犹豫。

     为何不攻?王珪想问,突然发现手掌钻心的痛,低头望去,才发现铁锏已弯,手掌破裂。他虽有勇气再战,但一双手已难承受如此的鏖战。

     “王将军……不行了。”有兵士胆怯道:“敌军太厚了,我们根本冲不过去。我们何必……”见王珪望过来,那兵士懦弱无言。

     目光从那兵士脸上掠过去,王珪望在余众的脸上。所有人都有了迟疑、畏惧和疲惫。

     王珪下马!

     众人均舒了口气,夏军虽厚,但均在东山,并没有对他们形成合围之势。王珪若回返羊牧隆城,众人还有活命的机会。王珪也是人,王珪也会累……

     王珪跪了下来,没有向兵士跪倒,只向东方而跪。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王珪何意?

     那面的夏军,也缓了攻势,默默的看着对面的宋军。这十数次的冲杀,让他们也是心惊疲惫。他们并没想到,宋军中除了狄青外,还有如此刚烈勇猛的将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