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谁,蓦地见到如此奇境,也是难免举止失措。
狄青已有些明白眼下的情形,他和郭遵现在如同站在屋顶。这条道路,一直挖掘,通到了香巴拉的顶端。
可狄青想不通一点,如果这里就是香巴拉的话,那神在哪里?
郭遵显然已见过这种情形,再见时已不如狄青般震惊,可望向下方时,脸上还是有赞叹的表情。闻狄青发问,才待说话,飞雪已道:“有人来了!”她神色中,突然有了分焦急之意。
郭遵、狄青武功虽是高明,可都被下方奇景所摄,一时间忘记处境。
只有飞雪见到了香巴拉时,反倒平静下来,最先感觉到还有别人接近了香巴拉。
郭遵,狄青均是一凛,侧耳向身后听去。二人均想,“前方已无路,若有人来,肯定是从身后那条路来的。难道是叶知秋等不及,也跟了过来?”
身后无人。
飞雪感应灵敏,有一种天生的敏锐,怎会听错?
二人才待向飞雪望去,突然听到寂静的下方“咯”的一声响。二人望去,只见到白玉右手处的白玉墙壁上突然现出道裂缝。
狄青又惊又喜,只以为是神来临,凝神观看。
那道裂缝越来越宽,陡然间有金光一现,狄青微震,再定睛看过去,脸色微变。
居然有几个人手持火把走了进来,那几个人,他还认识大部分的!
而那金光,不过是火把映到白玉现出的金色。
为首一人,佝偻着身子,头发已雪一样的白,胡 子几乎要拖到了地上,狄青从未见过那么老的人。一眼望到那人的时候,谁都会感慨光陰如箭,岁月无情。
那么老的一个人,会是谁?怎么能到香巴拉?
那老者的身后,跟着一人,神色孤高,落落如长空孤雁,正是契丹眼下手握兵权的第一人——都点检耶律喜孙。
狄青见到耶律喜孙,立即想到:“原来耶律喜孙也是马不停蹄的赶到了这里,只比我们差了一会儿的功夫。耶律喜孙能到这里,因为手持元昊的玉玺,那能领耶律喜孙到此的当然就是元昊手下九王之一的目连王了。”
龙部九王,八部最强。目连忠孝,与天同疆。
这个目连王原来这般苍老了。
狄青又想,“想必目连王还不知道元昊出事的消息,因此见元昊玉玺,这才领耶律喜孙进来。唉……我太过匆忙,忘记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我若是早让韩笑飞鸽传书,在沙州敦煌散布元昊已死的消息,敦煌早乱,这个目连王也不会带耶律喜孙前来。我先一步到了沙州,那不更好?”转念一想,又有些苦笑,“目连王若知道元昊死了,会不会毁灭香巴拉,没有人知道。这世事无常,根本无法预料了。”
他沉吟间,目光不停,早望在了耶律喜孙的背后。耶律喜孙身后站着一人,双手结印,本是苍老平静的面容上见到眼前的奇景,也是泛出激动之意。
那人正是善无畏。
善无畏也来了?
狄青皱下眉头,暗想这次刺杀元昊,本是耶律喜孙、没藏悟道和善无畏三方联手,里应外合的结果。但耶律喜孙不像是喜欢和人分享成果的人,他为何会把善无畏也带来呢?
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
善无畏身旁就是毡虎,还是一副痴痴呆呆的表情。就算见到香巴拉这种恢宏的场景,仍是木然的表情。或许在毡虎心中,香巴拉也好,地狱也罢,都是无甚区别。
这二人身后跟着四人,抬着个极重的箱子前来,那箱子上盖着赤红色的布料。
狄青一看到那箱子,就想到当初在青唐的情形,忍不住向飞雪望去。
飞雪只是望着下方,眼中露出焦灼之意。她似乎看出了什么不妥,郭遵斜睨着飞雪,脸上也有了异样,像很是担忧。这二人究竟焦急担忧什么?狄青没有留意,只是想着往事……
当初狄青去青唐找唃厮啰议和,正逢承天祭,当时飞雪要自尽祭天,被狄青阻拦。后来是根据唃厮啰所言,飞雪和飞鹰本是合谋要盗取法器。而他们想要盗取的法器,就是这个箱子。
善无畏为何要把这箱子带过来,难道说这箱子也和香巴拉有关?唃厮啰祭天也是和香巴拉有关?耶律喜孙让善无畏也进入了香巴拉,难道说因为要用这个箱子,是以才达成条件?但唃厮啰为何不来呢?
所有的困惑交 接在一起,但有个很明显的关联,那就是都和香巴拉有关。
狄青想到这里,目光不停,望向了那抬箱子四人的身后。
那四人身后还跟着两人,抬着个担架,担架上前,神色憔悴,不改嚣张的本性,正是飞鹰。
飞鹰和郭遵虽都中了元昊一箭,但很显然,飞鹰比郭遵相差太远,到如今还是重伤不能起身。
而飞鹰身后,只站着一人,灰白的眼眸,平冷的面孔中也泛出一分光彩,那人正是罗?王野利斩天。
野利斩天怎么会来,他为何和耶律喜孙等人一起?当初在天和殿中,他一刀斩了迦叶王,被元昊射了一箭,却毫发无伤。元昊的五色定鼎羽箭,素不虚发,就算郭遵都是无法躲过,野利斩天竟然能躲过银箭,他难道真的深不可测?
野利斩天能到这里,这么说,野利斩天和没藏悟道都是叛徒,他们联合了耶律喜孙等人刺杀元昊,而迦叶王本是元昊的细作吗?
罗?王本来就是从阿修罗部出来的,他就有叛逆的本性!
狄青想到这里,心中苦涩,感觉到这些人中关系复杂错乱。见耶律喜孙显然也惊诧眼前的奇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狄青心中微动,暗想耶律喜孙本是谨慎之人,可这次他算是契丹那面孤身来到香巴拉的人,这次耶律喜孙恁地如此托大?
难道说,耶律喜孙先囚禁了萧太后,后谋划刺杀了元昊,因此踌躇满志,根本不把眼下这些人放在眼中?
早在那些人进来时,郭遵早就悄然的将拉起的那块银色托板合上部分,稍微遮掩下洞口。耶律喜孙等人震骇眼前的情形,虽也抬头看了下,但只见到白玉般的顶面,哪里会想到高高的上方,还有人在?
不知许久,耶律喜孙这才道:“目连王,这里就是香巴拉了?”他虽竭力想要保持冷静,但到此地后,一颗心激荡不休,难以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