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羽裳的面容再现面前,“狄青,你在我心中……本是天下无双的……盖世英雄,如何能受……那些人的……轻贱?”
他狄青打遍天下,以战功升迁,在一些人眼中,原来还不过是个赤老。一想到这里,狄青反倒笑了,淡淡问道:“还不知道轿中是哪位大人呢?”
郭逵已低声道:“是两府夏竦的轿子,轿中多半是夏竦了。”
原来当初夏竦未得进入枢密院,但几次上奏,终于踢走了范仲淹、石介等人,一报当年被辱之仇,如今虽未得进枢密院,但得再入中书省为相。
轿中正是夏竦。
原来他今日赶赴早朝,经过这里时,突然人头涌动,挤得他无法通过。他一问之下,才知道是狄青在此,忍不住又妒又恨。夏竦本是睚眦必报之人,更知道狄青、范仲淹本是好友,见狄青这般风光,难免出言讥讽。闻狄青询问,听到郭逵答话,夏竦只是冷哼一声,并不多话。心中暗想,“和你这种低贱之辈,有什么好说的?”
狄青不闻夏竦开口,又道:“不知道夏大人能否将方才所言,再说一遍呢?”
夏竦隔着轿帘见到狄青冷望着自己,知道狄青骁勇,心头一寒。可转念一想,这是京师,狄青还敢因为一句话动手不成,遂道:“我说区区一个赤老,也是这般风光呀。”
郭逵双眸喷火,狄青突然笑了,一字一顿道:“好,夏大人记得今日所言。狄青告辞了。”
夏竦本以为狄青会动手,暗想只要狄青动手,就告他个殴打朝廷命官之名,哪想到狄青转身离去。心中暗道,“你狄青还算聪明,就算是范仲淹,都斗不过我。你一个狄青,若敢惹我,自讨苦吃。”
狄青将近皇宫的方向,突然止步道:“小逵,回府吧。”
郭逵本是恨不得将夏竦揪出来打一顿,闻言怔住,说道:“回府?圣上听说你回来了,很高兴,和我商议了一晚上如何讨伐岭南的事情,今日他让我若遇到你,就请你立即进宫商议平定岭南一事。”
狄青缓缓摇摇头道:“现在不是商议的时候,你听我的好了。”
郭逵有些发愣,但终究还是听从狄青的意思,二人回转郭府。狄青回到府上后,先从怀中掏出封书信递给郭逵道:“这是你大哥给你的信。他说你看了这封信,莫要声张,也不要将他的事情说了。你……就当他死了好了。”
狄青也不知道信的内容,只想着郭遵亲自嘱托他把信给郭逵,显然这内容对郭逵来说,比较紧要了。
郭逵虽早从韩笑口中得知郭遵没死的消息,但一直还难以相信,接过信,见信封上的几个字就是大哥的笔迹,激动万分。
狄青却上床 拉被子盖在了身上,对郭逵道:“若有人找我,你就说我病了。”
郭逵点点头,出了房间后,心中想到,“狄大哥难道因为生气夏竦的那番话,这才以病托词,不想领军了?可狄大哥应该不会拿国家大事开玩笑呀。”
坐在院中,郭逵捏着大哥给的书信,心情激荡,又很是奇怪,暗想大哥既然没死,那就回来好了,为何再不回京城呢?
郭逵满是不解,拆开了书信,只是看了几眼,脸色已变。等到看完书信后,神色恍惚,手一松,那信已掉在了地上。风一吹,郭逵回过神来,忙捡起书信,妥当地揣在怀中,然后呆呆的坐在庭院,脸色陰晴不定。
晌午时分,有急促的脚步声从府外传来,郭逵抬头望去,见到阎士良带着几个人宫人入内,见到郭逵,喊道:“郭逵,你怎么还在这里?狄将军呢?圣上以为你们很快要入宫,等你们半天了。”
郭逵缓缓起身,露出为难的表情,“狄……二哥,他病了。”
“病了?他怎么这么时候病了?他怎么能病呢?”阎士良一连三问,大是疑惑。
郭逵心头火起,叫道:“他是神仙?他不能病吗?”
阎士良骇了一跳,退后几步。感觉自己说的有些问题,也奇怪郭逵为何会发火,忙笑着圆场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听夏相说他才见到狄将军,那是狄将军还好呢?”
郭逵冷淡道:“很多事情难说的。”
阎士良心中不悦,感觉郭逵和昨天都有些两样,但事情紧急,还是先请郭逵领他去见狄青。等入了房间,阎士良见狄青大白天的躺在床 上,也有些心慌,问长问短,狄青像是迷糊,只轻声说句很累,然后就闭目不语。
阎士良见状,暗想总不能把狄青抬到大内去,出了房间,对郭逵道:“郭逵,怎么办呀?”他神色很是着急,一时间没了主意。
原来赵祯早朝时,就和文武商议如何平定侬智高作乱一事,狄青回转京城、出现在大相国寺的事情,早就风传到京城禁军耳中,又传到了大内。赵祯一听,精神大振,暗想依狄青的性格,多半很快就要入宫见驾,因此开始和文武百官商议国事,顺便等待狄青入宫。
不想等了许久,狄青影子不见。赵祯不解,忙命阎士良来找郭逵问问情况。
郭逵闻阎士良问计,说道:“什么怎么办?告诉圣上说狄青病了就好。”
阎士良急道:“你说得倒轻巧,眼下战火都要烧到京城了,没有狄将军怎么办呢?你跟我入宫去解释。”他不由分说,拉着郭逵就出了郭府,直奔大内。
狄青等院门关闭,这才起身靠在床 边,嘴角中带分哂然的笑。
他坐在床 榻上,直等到黄昏日落时,郭逵这才回转。郭逵进房后,端着饭菜放在桌上,还拿来了两坛子酒。
狄青以为郭逵会说些什么,郭逵却是什么都没问,也没说到了朝廷如何,只道:“狄二哥,今日我陪你……或者说,你陪我喝酒,不醉不归,如何?”
狄青略有诧异,感觉到郭逵有些异样,但终究也没有问什么。二人各自捧起酒坛子闷声喝酒,等两坛子酒喝下去后,郭逵竟又出去拎了两坛回来。
二人喝到半夜,郭逵已很有些醉意,灯光下醉眼惺忪,突然望向狄青道:“狄二哥,我都知道了,原来……唉……”他长叹一声,再不多说什么。再喝了半坛酒,已昏昏睡去。
狄青见状,心中古怪,暗想郭逵白天还不是这样,为何从宫中回来后,就沉默了许多呢?难道说在宫中,赵祯让郭逵受了委屈?可感觉又不像。见郭逵歪歪的从椅子上滑下来,坐倒在地上,狄青暗自摇头,扶着他起身,将他放在床 榻上安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