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恩眷顾者

作者:南无袈裟理科佛



    陆言望着这个拘谨的老人,心中感慨。

    从刚才的对话里,他已得知这个瘸腿失臂的老人是个两山轮战的退伍军人,心中不免就生出许多尊重来。那场发生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长达十年的战争,虽然后世定论不一,但是这些为国出征、血洒疆场的战士,却无疑是最可爱的人。

    这老人绿色军装洗得几成白色,补丁满身,一双十几元的解放鞋破烂不堪,生活想来是极为清苦的,再想到他儿子来打劫的目的,也只是给父亲筹得药费,心中不由得一酸:穷生歹意富有善心,走投无路之下,什么恶的事情都不免成为一种有用的办法。

    看着黄继国老人羞愤地搓着手,陆言伸手过去扶:“老人家,别激动,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们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老人身体微晃,脚步轻浮,陆言扶住他的手臂,枯瘦犹如干柴,没见几两肉。

    “本就没占便宜,你有妖法哩。”一直蹲着的杜老怂插嘴说道,脸上仍有怯意。他刚刚想跑,被陆言一把拽回跌倒,大半个屁股还是麻酥酥的,痛得很,蹲了半天都没缓解。

    阚守财抱着受伤的右臂,此刻疼痛稍减,这才止住声音。他想起刚才扶住车门时那莫名其妙地浑身僵硬,心里忍不住地打颤。见陆言待黄继国客气,也忍不住附和道:“是哩,是哩,硬是个有功夫的人……”

    这句话倒是对陆言说起,低眉顺眼,点头哈腰。

    黄继国老人见两人这么说,不由深深地打量了陆言一眼,又看了看停在这里的汽车,问道:“后生哥,车坏了,还是没油了?”

    他以为陆言把汽车停靠在这穷乡僻壤里,大半原因是车子出了状况,夜里一时又找不到人来帮忙。陆言摇了摇头,并没有说他只是想在这里看看风景罢了。

    老人热情地邀请他:“小伙子,这里离市里还要好远呢,要不你先到我家里去,喝口热水,凑合睡一晚上——明天早上起来,我和你一起将这混小子和两个老土贼送乡派出所去。”

    “他们有没有前科?”有了老人的这个态度,陆言的心便放软了下来,但是有怕这些人是累犯,胡乱放过他们,只怕会让别人遭殃,故而多此一问。

    “没有的……没有的……”车尾后蹲着的这几个人连忙摇头。

    黄继国老人沉吟了一会儿,说道:“阚老二这个家伙游手好闲,偷鸡摸狗的事情常做,但是拦路打劫的事情倒没有过;杜天来这个家伙以前是个勤快的人,还是村子里数一数二的人家,自打他婆娘死后没了管束,迷上了赌博,头就昏了,整日烂赌,可怜他那一对儿女咯;

    至于黄国树……唉!

    也累得我这病,这小子小时候成绩好的呢,年年全校第一,村里人都说定是个大学生呢!可惜他娘死得早,我的这个病又费钱又离不得人,这小子便自做主张辍了学,在县上建筑队里胡混,也赚不了几个钱,还都贴在我这病里头了……唉,都怪我这个老不死的!”

    说着他就忍不住捶自己,老泪纵横起来。

    话说开了,陆言也便没有穷究的意思。阚守财和杜老怂这两人年老油滑,自不去理,这个叫黄国树的小伙子别的不论,孝顺倒是感人,认真追究起来却也可惜,况且他刚刚喊得那一声“不要伤人”,也让陆言有些好感。

    他将蹲着的这两个老油条训斥了一顿之后,扔下他俩,开着车载黄继国父子,朝下游的村子里开去。

    见陆言大度地放过儿子,黄继国也并没有固执地真要把黄五送去派出所。他老来得子,虽然并不娇惯,但心底里却是喜爱得紧。他不加掩饰的笑容满面,话茬也多了起来。

    在路上他告诉陆言,他家往日境况还是不错的,政府对他也多加照顾,重伤复员后给安排在县果品厂当保卫科主任,娶妻生了子。可惜后来几任厂长胡搞瞎弄,将好好的一个厂子搞垮了,九十年代末给低价承包给私人后,他就下了岗。

    他手脚本就不轻便,这下没了工作,就更加难做,好在回村后,在田里也能够刨些吃食,就勉强维持温饱。可惜这几年身子早年间受伤受寒,得了老风湿和一些积年老病,发作起来就将这个家里拖累了。

    这黄继国才五十四岁,看模样却有衰老得足有六七十岁一般。

    那个名字和亚洲第一的“黄果树大瀑布”重名的年轻人坐在后排,神情复杂,看着陆言把握方向盘的手,不时透出羡慕的目光。

    老人的家在村头,车没十分钟便行到。陆言将车子停在场院里,与黄家父子下了车来。

    这是农村里很常见的土砖平房,共三间,厨房、茅厕、柴房和猪圈都在院子的另一边。夜里的天气有些冷,黄继国叫儿子去柴房弄了点柴火,在厨房的露天灶里烧着火后,将儿子打发回房间睡觉。

    陆言对上个世纪中国最后的一次对外战争很感兴趣,在回来的路上便与老人问了几个问题。身为那场战争的亲历者,黄继国以前并不愿谈及战争往事,然而今夜却颇有谈兴,拉着陆言在火塘边讲古。

    限于年代的久远和新闻的封锁,以前陆言接触到的,都只是毫无面孔的生硬报道,许多甚至是情况不明者的杜撰而为。冷冰冰的数据,并不足以说明哪些挥洒的热血。作为在越南前线待过三年的黄继国老人来说,他的亲身经历,却尤为的活血活现。

    谈了一会儿天,老人偶尔咳嗽,但精神十分好。

    他往木门外看了一眼,转过头来问陆言:“小陆,你应该是组织里的‘硬壳子’吧!”

    陆言闻言,眼睛不由亮了起来。他经过莲峰基地段时间的培训,已然不是超能界的菜鸟了。所谓的“硬壳子”,是中**方对于超能者的特有称呼,之后在最后防线里被确定下来,成为支援正规战争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最早见于红军长征时期。

    1922年夏天那场高维能量风暴,缔造了很多在历史上出名的英雄和豪杰,也缔造了臭名昭著的军阀和大盗。风起云涌的时代,埋葬了不知凡几的超能者的鲜血和名号。在历经几十载,多少人前仆后继,为了自己心中理想的神圣国度、幸福生活而抛洒热血。

    这里面有着无数的普通人,也隐藏着神秘的超能者。

    直至建国初期,还有很多有着超常能力的老革命家、“硬壳子”活跃在军队里,在朝鲜战争中协同作战,发挥了不可磨灭的作用。一直到后来几次动乱,死了很大一部分,剩下的才集结到最后防线和白城子两大官方组织来。

    然而,鉴于传统规则的强大力量,知道这一称呼的普通人员,被控制在一个很小的范围之内,而且知晓这一层次的人物很多都已经湮没到了风尘中。黄继国这个岭南乡间的普通退伍老兵,怎会知晓这一秘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