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继续

作者:沙柳273

大夫人毛氏将那几张纸一一看后,忍着怒意,让自己做了一个深呼吸。这才抬头看老太太:“娘,我们淑雅还没到嫁不出去的地步吧!这些人是想作践我们苏家吗?”不是庶子,就是身体有毛病的,德行有亏的,还有一个是要做继室,她女儿就那么不堪?就找不到合适的人家了吗?

“毛氏,我知道你疼二丫头,难道我这个做祖母的不疼吗?孩子是咱们家的,自然怎么看怎么好。可外人是家人吗?咱们做长辈的要看清现实,二丫头眼睛有疾,整个绍兴府都知道,你想谁家愿意接受一个有眼疾的媳妇?我看姜家那孩子就不错,不做长房长媳,不操心,还是嫡子。”

毛氏脸黑了黑,“娘,淑雅那点小毛病要不是有人传出去谁会知道?再说那家有名的乌七八糟,庶子庶女就是一堆,哪房小妾都有几个,淑雅过去哪里省心?听说这个三少爷已经有了庶子,这样的人家算什么好人家!”

老太太脸拉下来,“嫌我选得不好你选!以后二丫头的事我就不操心了!”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着急淑雅的事吗?”毛氏一看老太太落了脸子忙缓和了口气道。家里有老太太却越过去,外人只能说她这个媳妇。

“你是二丫头的娘亲,你操持是正理。但不能耽搁久了,下面姑娘还要说亲的。”老太太语气也缓了缓,“还有几天乞巧节,二丫头的眼睛真没事就让她上台去比赛,只有这样才能掩盖了外面的谣言”

“知道了娘!”毛氏出了松竹院扯着手里的帕子,嘴角轻笑,心如针扎。苏家上下都是眼皮子浅的,本来就是小门小户出身她能指望什么?

苏家也就是借助了她带来的嫁妆,给作坊添置了一批织机,日子才起来的。本以为这家人会高看她,没想到因为她进门八年没生儿子就给儿子抬了妾室,还是贵妾!一个庶子却成了他们大房的长子,所幸她最终生了儿子!

有了善解人意的吴氏做贵妾,苏怀德已经很少去她房中了,去年老两口子的故去更成为苏怀德不进她房的理由,名曰:守孝!真是笑话!她这个做女儿的守孝,做姑爷的倒是日日抱小妾!

那些已经不重要了,眼下就是淑雅的婚事可怎么办?想着想着就一阵头昏,“大太太!”身边的柳翠扶了一下毛氏。

“无碍,去玉清院”

大太太进来坐在石桌旁,没让小丫头叫醒两个丫头,她只想在这里坐坐,静静想一想。

冰兰很敏感地知道了外面来人,看姨母那样子知道一定是心中有事。不用怎么想,估计是二表姐的婚事或者家里其他糟心事吧!

听着淑雅那边有了动静,冰兰跟着起来,老嬷嬷端水进来告诉冰兰大太太在院子里,让她不用急,洗漱好了再去。

冰兰下来的时候淑雅也收拾停当,两人一起过去给毛氏行了一礼。

“都坐吧!我就是过来清静一下”毛氏道。

“娘,要是有什么事就说出来,我已经不小了,帮不了您,说说或许痛快”淑雅拉住毛氏的手道。

“我也能帮姨母做事”冰兰肉肉的小手放在那双细致却有些干瘦的手上。

毛氏欣慰笑了,“也没什么,跟你说说也行,就是你祖母给你找了几户人家,我看着都不合适。眼看着你就及笄了,这人家——?”

“娘!随缘吧!你别着急,没合适的就是缘分没到,等乞巧节了我或许就在路上遇到个好的呢!”

“傻丫头!哪有那么巧?你以为好男儿是街上的灯笼随处可以看到!”毛氏笑了。

“姨母,其实二表姐很好啊,二表姐漂亮,能干,谁娶了谁家有福气!”冰兰插嘴道。

“你个小丫头知道什么?倒是你的守孝期都到一年了,应该给你买两个小丫头身边用着了!”毛氏道。

“姨母,我能不能自己买?”

“你还怕姨母没买丫头的钱?这钱姨母给你出,到时候挑丫头让你看着”

“可是我真的觉得自己很有钱,那么多钱不花会不会发霉?”

“你以为是衣服呢!放心好了,钱不会发霉,倒是那些毛皮丝绸应该晒晒,这几天就让碧莲她们帮你晒晒”

“姨母,我听说熊胆能清肝明目,不如给二表姐试试?”

“嗯?怎么你里面还有药材?不过那些都是配在方剂里用,我们试过,没用!”

“那要看是什么熊胆?我从鞑子医者身上弄了一囊熊胆酒,里面剩的不多,我就倒进一个小瓷瓶藏起来了。我给二表姐找找,万一管用呢!”

毛氏心一动,为了女儿,她想用尽各种办法,你说放哪了我去找”

“你们找不到的,我藏的很严实”冰兰跳下凳子,毛氏带着丫头跟上,淑雅还在想小表妹的说的那个熊胆酒什么的,人已经都走了,忙带着丫头跟上。

毛氏一看这些人忙让她们都回去,那箱子她只看了一眼差点把持不住。要是让外人看了生了心思怎么办?

进小库房的只有毛氏、冰兰、淑雅三人,冰兰从小荷包里翻出钥匙,将那个放玉器首饰的箱子打开。

“娘啊!小丫头!这都是你带来的?半路就没遇到抢劫的?”

“有官兵护送谁敢?再说我告诉他们里面是我的锅碗瓢盆,还有我爹的盔甲兵器,自然没人怀疑了!”冰兰在一个玉瓶里摸出一个被棉布包裹的瓷瓶。晃了晃,里面有液体声音。

“姨母,有舅舅的消息吗?里面有些是外祖家的,那些应该交给舅舅。”

“没有,我让你姨夫打听着,到现在还没信”毛氏心中不安起来,或许那人根本没去打听,或许路远还没传来消息。她不应该指望那男人干什么,抽空应该去商行问问。这边的丝绸部分销往海外,有的直接从他们这边走了,有的运到福建广东等地。也不知道弟弟是出海没回来,还是已经回来了消息在路上。

冰兰从里面翻出一支白玉簪,一支碧玉簪给苏淑雅“表姐及笄,我送你礼物”

“快放回去!我怎么要你的东西!”苏淑雅看着里面眼花缭乱倒是能沉得住。

“要嘛!都是我从鞑子那里弄来的,二表姐不能客气。”

“嗯?我没听错吧?你从鞑子那里弄的?”苏淑雅简直不相信自己耳朵。

“等回去我告诉你,先拿着东西”冰兰塞给苏淑雅,及笄礼可不能被人看了笑话。

毛氏想想自己手里还真没这么好成色的簪子便点点头,让女儿收下。

锁了箱子,三人从小库房出来去了淑雅房间。毛氏挥退丫头,冰兰给自己编了一个故事,“我随我爹,生下来力气大一些,我长一岁,力气也跟着涨。那次鞑子杀进来我们还没逃出城,外公就把我藏进一个柴垛。等我出来外面都是死人,有的房子着了火。

我找到了外公,外婆,娘亲,他们都死了!”冰兰想起那三人的惨状流下泪,毛氏将冰兰抱进怀里跟着流泪。“我生气,想着家里还有老鼠药,娘不让我碰,说会死。我就拿了,找到一群鞑子吃饭的地方把老鼠药放进水里。他们死了,马也死了。那个院子里堆了很多东西,离着外公家很近,我就找好看的搬进外公家……”

毛氏听过一遍不稀奇,苏淑雅惊得目瞪口呆,这是几岁的孩子办的事吗?难道这是随着姨夫?听说那个姨夫就很勇猛,原来闺女也很彪悍!

冰兰让淑雅喝了一小口熊胆酒,浓烈的酒灼烧着淑雅的喉咙,“好热!觉得浑身烧得慌!”身上又觉得有一股清凉,冷热交替着,苏淑雅脸上神色变换,毛氏抱着冰兰紧张地看着,别是毒药吧!后悔自己着急让闺女好,什么东西都让闺女喝。

“不会有毒吧?”毛氏拿起瓷瓶,打开闻了一下,除了浓烈的酒味,还有一股中药的味道,不由自主放在唇边张嘴喝了一点。冰兰没阻止,喝了只有好处没坏处。

“娘,肚子疼!”苏淑雅额头冒汗,肚子疼得已经坐不住了,开始蹲地上,最后双膝跪下。

“这,这!我让烟翠去叫郎中!”毛氏慌了神,冰兰一拉毛氏:“姨母,没事,我开始给一只鸡喝过,那只鸡折腾一阵子拉了臭屎后飞到了墙头,精神的很呢!”

“我也要去!”苏淑雅捂着肚子就往净房跑,毛氏刚要跟去肚子也是一阵疼,“我,我也要去!”

冰兰等着娘俩折腾完,又在四个丫头帮助下洗了好几遍澡才慢悠悠出来。

石桌旁坐着两个虚脱的母女,小院散发着臭气。即使马桶都被拿走,臭气依旧没消除。

“太太和小姐这是吃了什么?”老嬷嬷急得转圈。

“没事!没事!现在好了!”毛氏有气无力道。

“二表姐看看东西,有没有变化?”冰兰坐过去道。

苏淑雅将好的眼睛捂住,睁开那只有毛病的眼,在几人紧张看她中慢慢露出笑容:“看得清了!我能看到叶子上有只小蚂蚁”

毛氏笑起来,老嬷嬷也跟着笑起来。回来的四个丫头被笑得莫名其妙。

“先不要说”毛氏低声道。

老嬷嬷心领神会,毛氏心情大好,人都精神起来,“剩下的淑雅再喝一次”

“娘,应该不用了”

“不行,一定彻底一下”

“好”

“剩下的给冰兰留着,我看这东西很好,说不定哪时侯就能用到。”

“姨母,我能不能让表姐带我出去玩?”冰兰自然要福利。

“自然可以,淑雅看着哪天带着冰兰出去转转,我这几天给你们准备乞巧节的衣服,还有丫头。”

等毛氏一走,苏淑雅一拉冰兰:“去我房间再给我说说那个”

这姑娘是不是有暴力倾向?这是古代姑娘吗?贤良、淑德、温婉、含蓄都哪去了?两个姑娘扎进房间一聊就聊了很久,久到丫鬟们过来叫吃饭,大老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