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兰觉得原主是累死的,十三岁就跟着十四岁的发小夏雨要到广阔天地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他们从北京出发,一路行走要到革命圣地延安。出来两个月,两个人累的跟死狗一样,还在河北境内。
脚先磨出水泡,后是血泡,最后发炎溃烂。如果不是路上好心的村民帮忙医治,冰兰都不知道他们的脚还要不要的。一半走,一半停。路上冰兰受凉发烧昏迷,夏雨这个愣小子吓得哭着背冰兰向路过的车辆求助。
总算世上好人多,一辆路过的牛车将他们拉到最近的卫生院。冰兰总算捡回一条命,应该说丢了一条命,换了另一个。看到冰兰睁开眼那一刹那,夏雨抹着鼻涕眼泪笑起来:“冰兰,你醒了!你醒了!”
男孩哭着,笑着,紧紧抓着冰兰的手不放。眼前那张还带着稚嫩的脸表情是那么真实夸张,冰兰列干涩的嘴唇笑笑:“我没死,别哭了!”
“嗯,你没死,吓死我了!”夏雨依旧吧嗒吧嗒的流泪。
“好了,醒了就好,体温也下来了,再输两天液应该没事了!”一个三十多岁女大夫过来看看冰兰道。
“谢谢阿姨!”夏雨忙道谢。
“你们啊!好了赶紧回家,刚多大就从家跑出来?这是遇到好人了,万一半路上遇到坏人怎么办?”女大夫好心道。
“阿姨,我们是干革命!我们是去支援祖国建设!”夏雨道。
“干革命也要有个好身体,回家再长几年,身体结实了再支援祖国建设!”
夏雨还想说什么,冰兰拉了拉夏雨,“听阿姨的,我饿了”
“你吃什么?我去买”夏雨一听就没心思与女大夫谈什么革命建设了。
“小米粥,稀稀的。”
“嗯,你妹妹适合喝一些小米粥、面条去买吧!”
夏雨抓起挎包神色尴尬后,还是很坚定地朝外走去。大夫给冰兰听听肺部后说无碍了,冰兰这才问起药费多少?
“五块多吧,具体的你去住院处问一下,不过你哥说你们身上钱不够。当时情况紧急,你高烧,我们是先将你收院治疗。”
“好的,谢谢阿姨”冰兰道谢,等女大夫一走,她忙闭上眼静静接收着原主记忆。原主父母是一对中学老师,与夏雨妈妈一个学校,两家隔壁。两家老人都不在身边,双方又都工作,孩子几乎就是相互看着长大的。
六七年,学校停课,一场旷日持久的革命爆发。夏雨妈妈付云霞因为酷爱外国文学而被举报是隐藏在人民内部的资产阶级敌人。付云霞关进监狱,家里被查抄。夏家是根红苗正的贫苦大众,夏雨的妈妈被审查后,当即让儿子与媳妇离婚,孙子孙女更是要与那女人断绝关系。
夏梁栋开始是不愿意离婚的,可是领导谈话,家里施压,两个不懂事的孩子喊着要决裂要断绝关系,加上看到付云霞被游街,被□□,夏梁栋当然不会相信妻子是什么走资派,卧底,特务,可是现实终于让他妥协了。
随即冰兰的爸爸妈妈也被审查。三个孩子还没是非判断能力,整日跟着学生闹腾,冰兰更是学着某些人的做法跟父母断绝关系,投身革命。无暇管束教育女儿的父母只好听之任之,断了也好,省的受牵连。
夏兰革命更彻底,六八年跟着热血沸腾红小兵们到□□宣誓,离开家庭小火炉,到革命大熔炉去,炼得一颗红心先给他们敬爱的主.席。夏兰风风火火走了,去了内蒙大草原。
两个小的看着一批批穿了军装戴着红花走的哥哥姐姐眼热也想跟着去,却因为年龄小报不上名。这场运动不单单是政治上的,可以说也是形势所迫。等待就业的孩子越来越多,共和国却没能力安置他们,分到祖国各地缓解城市压力当时是一种最合适的选择。
两个小的天天受着那些口号的感染,六九年夏梁栋接受了家里的安排,与一个寡妇结婚了。夏雨接受不了爸爸娶后妈,那个台上的女人再坏是妈妈,可这个女人又是谁?
这两货做出重大选择,他们自己去,因为之前已经有人这样做了,现在还有人再做,两个小不点算是里面的奇葩。靠着双脚去革命。两货背了简单行装,只带了很少的钱离开家,去延安,去革命老区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中途都是号饭,美其名曰搞串联。此时串联已经被制止,但两人精神可嘉,各地红小兵还是热情接待了他们。冰兰想着一路上被好心人关照,给吃喝,还给他们洗洗衣服。只能感叹:世上还是好人多!
大致知道了原主身份,等瓶中液体输完,大夫过来拔了针头让她好好休息。夏雨依旧没回来,冰兰感觉有些虚脱,借着上厕所的功夫进空间给自己补了补。
吃饱喝足出来后,回来检查了一下两人的行装,每人只是一条毯子,几件衣服,一个水壶,一个军用挎包,一铝制饭盒饭勺。对,还有一本□□。
没钱,冰兰想着两人的困境,拿了一百块零钱藏进一件厚衣服兜里等夏雨。好久夏雨才端着一饭盒热乎乎的小米粥过来。“我让他们现做的,饿坏了吧?快吃!”
“好!”冰兰尽管不饿还是吃了一半,夏雨笑着看冰兰一勺勺吃,“你没事真好!我还怕你死了呢!你不知道我是多害怕!我打小就没那么怕过!”
冰兰心中暖暖,这男孩真是不错,将剩下一半推给他:“吃不下了,你吃。”
“不,等会儿你再吃,我吃过了!”
冰兰是绝不相信,“等会儿就凉了,再说我刚醒不能多吃,不然胃受不了,你吃,我好了!”
夏雨笑着点头,端着饭盒一口气将剩下的粥倒进肚子,一抹嘴,长长出口气,好像吃了世上最美的东西般的满足享受。
冰兰出了汗,感觉身上有力气了,装作整理东西,“咦?我这里怎么还有东西?”冰兰装作摸衣服兜,随后拿出一卷二套十张十元人民币。
“这么多钱?哪来的?”夏雨很惊讶,一数居然一百块!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压岁钱攒的藏起来忘了!”冰兰编瞎话。
“忘了?你可真是!”夏雨一脸怨怼,后裂开大嘴:“不过这钱来的还真及时,你住院的钱还没给,我跟这里的□□接待站提了这事,他们说没钱,吃饭可以,就是没钱!这群龟孙子!”
“好了,人家给做饭就不错了,不用骂,你拿着二十,剩下的我还藏起来”
“行,你想吃啥?我给你去买”
“一瓶罐头,再买两双鞋,你看看咱们的鞋还能穿吗?”冰兰指指地上露脚趾头的鞋。
“买鞋要票,不过我想想办法”夏雨又出去一趟,回来带回一瓶橘子罐头,两双新球鞋,还有几个馒头。
冰兰没问他怎么解决的票的问题,两人吃了罐头很快盖着毯子睡过去。可能夏雨终于放松了紧绷的神经,这一觉睡得很沉,很长。
冰兰进空间给自己洗了洗,换好衣服,服用了一点元气丹,让身体恢复到最佳。夏雨还在睡,清晨冰兰出去转了一下,只是一座小县城,除了饭店都关着门。
回来给夏雨带了豆腐脑和油饼,香味让夏雨吸吸鼻子,很快睁开眼。
“起来吃饭了!吃完饭把住院费结了我们走!”
“你出去了?”
“嗯,白天睡多了”冰兰没解释很多,看着夏雨风卷残云般将带回来的东西全部吃完。女大夫过来检查了一下,“嗯,恢复的倒是很好,既然没事就出院吧!赶紧回家,你们跑出来父母多惦记?”
“知道了,阿姨,我们马上回!”冰兰忙道。
“我们真要回去?”夏雨不甘心。
“回去!我们的户口还在北京不回去去哪儿?”
夏雨看冰兰,“你好了以后怎么像变了?”
“喂!我差点死了好吗?人经过生死是要长大的。”
“哦,你说怎么着?”
“回家去!就是要走也要带着粮食关系,户口,还要找地方接收我们”
“好吧!”夏雨也觉得两人靠走很不现实,要是冰兰再发烧怎么办?一路听着冰兰的,坐车倒车终于回到他们离开的家。
冰兰站在家门口,家只是一座小院子,两间瓦房,一间厢房一间厨房和一个棚子。她因为与家里断绝关系都是在夏家吃喝。每月过来拿走自己的粮食,无视父母心痛担忧的目光。
鲁振邦和安雪琴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女儿,不让孩子走他们又没能力照顾她,更怕影响到孩子。走了又怕冰兰在外面长歪了,那种心痛纠结只有父母才能体会。
院子里传来陌生人说话,冰兰推开院门,里面是个女人在洗衣服。女人看到她上下打量后问道:“你找谁?”
“鲁振邦,安雪琴”
“你说的是原来的那户人家吧!他们下放了,这院子分给我们了”
“家里的东西呢?我是他们的女儿。”
“东西?那个棚子里呢!快拿走!再不拿走我就扔了!”女人没好气道。
冰兰进了棚子,里面扔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没有一样是好的,她记得家里家具可都是好的,鲁家安家都有些家底,儿女结婚家置办的东西都很好。
冰兰翻了一下,除了一些旧衣服和被褥枕头的没什么可要的。她还是将能用的收拾出来,随后去正屋查看。女人一看冰兰要进屋一把将她拉住:“干什么?你还想私闯民宅不成?”
“我看看我家的箱子柜子”
“那些已经分给我们家了!”
冰兰一用力,挣脱了女人,进屋一看,果然自家的箱柜桌椅的都在,拿肯定拿不走,女人追进来,“赶紧出去!这里已经是我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