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继续

作者:沙柳273

“大肘子一桌一个,鸡要整只的还是剁块?”冰兰边记边问。

“剁块,炖着香!”双双娘凑上来,她现在办完了小儿子的亲事专心做婆婆了,秦铁锁赚得多,回来都带着东西,母女俩关系慢慢缓和了。

冰兰写上炖鸡块,有人说放蘑菇好吃,冰兰改成小鸡炖蘑菇。

“红烧鲤鱼,水煮草鱼,还有什么鱼想吃?”

“糟溜鱼片,松鼠桂鱼”有人提议。

“我看还是等男人们都回来再商量”鲁木匠一说众人忙点头,这事还真得男人们回来商量好。

“咱们就是瞎闹腾,这不高兴嘛!”周氏道。众人嘻嘻哈哈结束了话题,晚上男人们一回来,各家女人忙汇报,这是好事,这天晚饭吃的都很麻利,早早出来坐在大院子谈论吃饭的事。

这回李先生拿出顶级的茉莉花茶让冰兰给长辈们倒上,新来的小保姆一壶壶烧水。

王潇雨也出来了,她手里有钱了底气也足,自以为吃过十大堂,八大楼,报出了几道几家特色拿手菜。

“你说的那些我们没吃过,好吃不?”双双娘问。

别人不知道冰兰知道,她没亏过自己,明里暗里那些只要能进去的几乎都吃过,就是一百块大洋一桌的谭家菜她带着家人都尝过。没等王潇雨回到便道:“咱们在家吃个实在,我就在咱们大院请,晓雨真有心让咱们开开眼倒不如你就在老谭家请,听说他家的清汤燕窝黄焖鱼翅最拿手,我们每人各来一碗就行”

就这一碗没五块钱是拿不下来的,王潇雨瞪了冰兰一眼。李先生多少有些见识,大伙吃饭就图热闹,欢喜,“在家吃实实惠惠的,都好好坐着,菜谱我们大人定,你们俩是主角,到时候好好敬酒就行了”

李先生说话两人都闭上嘴,听着大人商量。宋洪生在鸿兴楼见识多,黄师傅父子跟着口子上做了多少年白案也算有见识。李先生不明白却没少在外面吃,众人各抒己见,最后汇总出两桌席面。

食材相近,做法有相同和不同的,菜单出来了,各家开始给出嫁的姑奶奶送信,最后好统计出准确的数。李先生和秦大川王大亮亲自特意去了李家的铺子。

李家生意不温不火,大院出了这么大喜事李启明当即点头表示必到,姑奶奶就算了,嫁的远。

没两天人数定下来,大小也有116位。

“一百多口咱们开几席?”十人一桌还要11桌多,当然里面有小孩子,就按11桌算了。一桌按三块算,那就是三十三块。冰兰是说啥都不会让大伙掏,她的公费就花不了,何况还有稿费和其他。

别人不知道自己家和李家是知道的,李先生没坚持,“两位都是才女,都是小财主,咱们今儿就让她们请!”

王潇雨很爽快,直接拿了五十块,就按照这个办。请吃饭还要酒水瓜果点心的,大操黄兆庆便拿了,冰兰一样五十,她是不能被王晓雪压倒的。

11桌啊!算了,还是请口子师傅过来。众人放弃了自己做的打算,办席面也不能竟让孩子花钱,各家出了份子白天门口唱戏,晚上大鼓书,前后算起来准备热闹四天。

秦铁锁给算了个黄道吉日,两人一前一后,好在王潇雨没作,冰兰便也没生事端。难得大院的人这么齐整,李先生请来摄影师帮着大家拍照。街坊看热闹,赴席的吃得开心笑畅快,唯独李爷看到这里的房子,这里的人就哭。

他已经老了,不但老,还瘦得脱了形,脸色黑灰色,乍一看就如干尸。李启民说这就是鸦片的危害,吸了越来越上瘾,不吸就是遭罪。人到这份几乎用鸦片维持,他也没办法了。冰兰用带镇定安神的药稳住李爷的情绪,这顿饭这才平平安安吃完。

欢欢喜喜吃了酒席,冰兰走了,王潇雨也走了。剩下的孩子们被家长连续教训了还几天,不羡慕是假的。

冰兰用了五年时间拿到了眼外科行医资格证,又用了五年拿到了牙医行医资格证。基本上两三年一回家,不回家也是满世界转,她要筹集物资和资金,现在正是最好的时候。美国的粮食,非洲的黄金宝石,墨西哥的白银。中国的茶叶丝绸和瓷器,不赚满了枉回来一次。

而此时国内陆续进入全面抗战中,物资紧迫是必然。她能做多少是多少,起码大院人的吃喝能关照就关照一些。别的不好说奶粉麦乳精和罐头少量粮食是好解释的。

十年,谁曾想到冰兰会在外面待了十年。“臭小子!还不是因为你!”姐弟俩刚下火车冰兰就要拧秦铁坤的耳朵。这几年她迎来了钱雅君、李友林,又等来了秦铁坤,等秦铁坤毕业可不就现在了!

李友林考上了公费,秦铁坤想都不要想。要不是李先生和李友林那几年帮着看管怕是更差。

“姐,你不能再打我了!我已经是大人了!”秦铁军挣脱冰兰魔掌跑走,后面拎着东西的李友林笑着看姐弟。

“还有你,什么不学也学牙医!”冰兰翻了李友林一眼,这小子性子也太好了,平时总是笑眯眯,就没看他生过气。

“冰兰姐,快走吧!落地可没外面太平。”李友林催促道,丰台站可是日军管辖的车站。四周都是日本人,刚一出站就被人拦住检查。

“我们是从美国回来的留学生”冰兰用流利的日语与之交谈。

“学什么的?”

“牙医”冰兰拿出行医证,但都是英文,鬼子根本看不明白。但检查行礼时看到一箱箱器具就挂了电话,一会儿一名军官过来看完东西后态度倒是客气:“正好我们队长牙疼,你们能不能给看看?”

“当然”冰兰回答的很淡定,李友林没什么表情,倒是秦铁坤有些紧张,看那俩淡定自己便冷静下来。那俩真的是牙医,而他学的是建筑。

三个人被请上一辆军车开到一处楼房,里外全是日本兵,显然是一处日军据点。

“联队长,人已经带到”

“请进来”

三个人进来的感觉就是速杀和干净,干净这一点日本人一只保持的很好。

冰兰三人站在大厅,与他们相对的是一名矮个子三十几岁的日本军人。对方点点头,用中文道:“你们是留学生?”

“是的,学牙科的医生”

“嗯,最近我的牙一直不舒服,请帮我检查一下”

“好,我需要我们带来的器具”冰兰道。

联队长挥挥手,外面有人将他们的东西送进来。此处就有卫生室,冰兰熟练地帮山本检查了牙齿,“后面的智齿坏掉了,应该拔掉,不过您的牙床正在发炎,应消炎后再拔牙”冰兰给了诊断,随后让李友林看了一下,结果一样。

“麻烦你们了”鬼子的意思是让他们处理?冰兰再次检查了一下,“您还有两个牙洞,如果不处理将来也是隐患。我先给你消炎,也顺便帮你清理一下那几个牙洞,三天后一起处理。”

鬼子没意见,李友林上手帮着清牙洞,冰兰最后做了检查,用上药。为了能平安活着回去必须让他舒服了。

药用上,山本感觉一阵清凉,牙舒服很多,冰兰给他留了内服的药。山本伸手与三人握了一下手:“三位住哪里?我让汽车送你们回去”

“不了,谢谢,我们搭车走,三天后会过来帮你修补牙齿”冰兰可不想让他们送,送回去就是通敌。

山本笑笑,还是吩咐人送他们回去,十几里路汽车很快。冰兰郁闷地从车上下来,行李东西一样不少。

汽车的动静惊动了整个胡同,大门口玩的孩子们认识冰兰的跑去叫人。

“三天后我再来接您”开车的鬼子说完走了,冰兰大好的心情怎么也好不起来。

十年,大院里又少了几个人,张氏和裱糊匠夫妻都没了,裱糊匠的厢房住进了他大闺女儿子一家。据说那孩子给老夫妻打幡摔盆了,房子也就给了他。

宋洪生一家搬走了,房子给了宋秋生。鲁东林成亲后住到了外面,要说最牛的还是冯氏,王潇雨真的让她露了脸。

王潇雨在英国读完大学回来便去了上海某家报社做了记者,王姑娘的能力和资本很快在上海站住了脚,成为一名经常出入上流社会名媛淑女,求娶的人各界都有。姑娘最后选了一位银行家贵公子。这回姑娘没被银行家嫌弃,夫妻俩成亲后风光回来,一挥手就给冯氏买了一座小四合院。

冯氏搬迁摆了流水席,很是风光了一回。小四合院离着大院不远,冯氏没事还回来坐坐,当然炫耀的成份居多。

院内最老的怕是李先生了,夫妻两依旧过着夫唱妇随的日子。平时作画,早上打太极,后来大院内几个老的都跟着他们打太极。

许氏已经跑不动了,被鲁秋月搀着迎出来,儿子闺女都回来,能不激动?主要是儿子,一走就是四年多,闺女还偶尔能来一回,儿子可是一次都没回来。秦大川已经不去纸扎铺了,没指望上小儿子孙子上完高小却要去,秦大川都不知道该生气还是欣慰。听着孩子们回来他跑得比谁都快,三个人一下子被亲人包围问候着。

街坊胡同的一个个都出来看热闹,冯氏远远看着那边,再厉害还是不如我闺女!

分别只是三年,许氏还是唠叨着问了很多,等没人了夫妻俩才问他们回来都做什么?

“我准备开一家牙馆,铁坤去找个公司吧!”

“是不是没教书挣得多?”许氏问。

“不一定,生意好了比教书挣得多,这个自由,想干啥不受约束。别的你别看,就看咱们胡同,哪个老人没牙疼过?疼了就忍着,忍不了了最后找个野郎中不就拔了?弄得一个个早早就没了牙,吃啥都不香。以后有毛病了早早看就没这事了!等牙馆开了我先给您和我爹弄弄你们那几颗坏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