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薄欢

作者:携爱再漂流

  第八十七章、今非昨,总有闲情惹事端(下)

    欧阳战见陆子诺沉默,已然大有认错之态,便缓和口气,继而谆谆:“况且你在诗中言说,消磨古今,其实古今不过是诗人惯用的两个字,而事实上,现下若论消磨时光,过去已然逝去,谈何消磨,若要我说,便改消磨今古更为恰当,过去已逝不可追,未来却是由今日而铸,消磨了今古,便是消磨自己的明日,又岂能颓废不堪,任由一笑置之。 .”

    陆子诺一听,更有拨开云雾见月明之感,之前那古今两字不过随口一填,看着旁人皆用,她也附庸风雅一回罢了,如今听着欧阳战的一席话,才明白自己的积累的的确确是不足,既然知错,自然要改,当下拱手行礼:“是,多谢先生教诲,学生知错了。”

    欧阳战见她认错,满意的一捻胡须,其实陆子诺是个好苗子,虽然没有元挚逼人的才情,可知礼节,懂进退,即便未来成不了一个著名的诗人,却也并非等闲之辈,他爱才惜才一辈子,自然要好好培养才是。欧阳战瞥见元挚冷笑的神色,心下便有些不快,但依旧对陆子诺道:

    “虽然这诗不和韵律,但你也不用气馁,昨日得皇上夸奖,这是多大得殊荣。那些个连皇上近前也未靠近的人,自然不会有资格嘲你。”

    陆子诺低眉,正好看到元挚面色一僵,连带着他前头坐着的杨欧宇也渐渐收敛了笑意,陆子诺不由得想笑,这欧阳竟还是性情中人。

    看来这国子学的生活,会比她想象中的更有趣。

    “博士,我还有几句话要说。”

    欲散课时,柳振阳推门而入,简要交代了一下今晚是新榜礼,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的众监生面露跃跃欲试的新奇,可知道新榜礼是什么的几人,却默默对视一眼。

    新榜礼,说的再直白一点,其实就是对新生的恶作剧,任务不是极难,却也是毒辣刁钻的很,比如柳振阳,当年就曾经抽到过获取掌议的一支毛笔,诸如此类,还必须在门禁之前完成。

    众人以抽签的形式决定任务,抽到相同任务的可以组队完成,在抽签之前,任务会放在一个新生的身上,众人可以猜,或者凭自己的能力获取更换任务,若非说新榜礼是在考验人什么,大抵就是考验人的应变能力吧。

    “子诺,留一下。”柳振阳交代完各项问题,便让陆子诺留下,众人面上一片了然,陆子诺惊恐地以为柳振阳要将签子放在她身上,苍天啊,她可谁都不想惹啊。 )

    众人退出,欧阳战亦随之出去,柳振阳整理着笔墨,陆子诺则在旁帮忙。

    阳光正好,屋外的夕阳一点点踱步似的走进来,正落在陆子诺的发上,一天的课业让她的发丝有点凌乱而不自顾,她低着眉,将同学用过的宣纸收起来,一一叠好。

    她低眉若有所思,身后的阳光却为她描绘一层温柔的光芒,让柳振阳的心也一点点柔软下来,微风略过陆子诺的碎发,也吻过这短暂而温存的时光,柳振阳的眼里微微含着笑意,这样也是很好的。

    “新榜礼不用担心,任务并不难,只是我在新榜礼后,便要卸下掌议之职,离开国子学了。”

    “师兄可是要去哪里高就了?”陆子诺开着玩笑,此次国子学毕业的有三十人,其中十人进士及第,等待吏部派遣官职,剩余二十人则是回到地方,从小官吏做起。

    可是等待派遣的时日可长可短,端看门路了。

    柳振阳笑着敲了下陆子诺的额头:“等着就是。对了,子诺,为兄的表字已经定下来了——子厚,你觉得如何?”

    “厚积薄发,厚德载物,说得就是师兄嘛,很好。”陆子诺嘴上赞着,心里却想到自己,女子十五便有小字,男子要二十方有,如此说来,自己再过生日就可用母亲曾起的小字——云还了。只可惜,她不行。

    柳振阳微微一笑,有她说得这样好吗?

    而与此同时,国子学中,僻静处,柳荫下。

    柳叶将杨欧宇的神色衬的愈发阴沉不耐,今日陆子诺在课上虽被斥责,却也出尽风头;而那个李纯亦不知是什么来头,竟被安排的同桌,这让他觉得有点不安,今早的卜卦亦是说明今日诸事不顺,思及此,不由拧眉,沉声道:

    “东西在你身上?”

    来人始终小心翼翼,像一个影子一样立在一旁,瞧着苍白瘦弱的模样,倒像是杨欧宇的一个小厮。杨欧宇的神色却是生冷而不屑,似乎他给自己当小厮也不会要,他悄声道:“那新榜礼的签子,确在我手中。”

    “哦?”杨欧宇终于正经的打量人一眼,伸出手,依旧鼻孔出气,那意思是那你还不赶紧给我。

    那人犹豫一下,终究还是将签子从怀里掏出,杨欧宇一一看下去,不由得冷笑,柳振阳倒是为了陆子诺好打算,她那一个任务签是打扫藏书阁,藏书阁不大,却也不算小,就这么个任务,瞧着是里头最简单的,却还有三个人与这任务是相同的。

    杨欧宇在当中挑来挑去,寻出一张简单的自己收好,又伸手抽出一张,上下扫了一眼,嘴角一斜一笑:“这倒是个好任务啊。”

    他这语气里满含着不怀好意的笑,听着让那人一抖,他将手里的这一签子拈出来,又递过去:“拿着,把这个递给陆子诺。”看他犹疑,杨欧宇又是冷哼,声线低低,好似全然不把那人放在眼里,他就是得为他做事似的理所当然:“可别忘了。”

    “对了,怎么没什么高难度的,还是我来写一个吧。”说着,他俯首在那人耳边,说了几句,便大步流星离开。

    而那人也只能微微叹口气,将其余纸签照旧踹在怀里,阳光正好,他却觉得那光尽是离他远远,根本落不到身上,他终于从阴影里走出来,夕阳余晖落在他脸上,才看到那容貌,赫然是来自灵州的李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