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一章、长桥月,悄然无寝夜未央(下)
“丽嫔卒,杨德林入狱。”
户县陆子诺的小院中,莫洵拿着最新的线报而回,陆子诺原本正坐在堂上品茶,却看到这个字眼后,倏然起身:“怎么会这么快?”
莫洵点点头,说道:“杨蓁蓁在家宴上试图刺伤皇上,被当场射杀。同时,皇上还下旨,革了杨德林礼部尚书一职,命陈质为礼部尚书。”
“当场射杀?”陆子诺微微皱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欺君是大罪,可若是伤了陛下,不是罪加一等吗?好在还有好消息,老师做了礼部尚书。”
“具体情形还不甚了解,毕竟我们不在京城,尤其是大明宫内的事,外人能知道的有限。”
“我四姐她?”陆子诺甚是担忧紫萱。
“昭媛很好,护驾有功,进了妃位,你得称呼她德妃娘娘了。”莫洵说着,却没有一点儿喜色。
“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总觉得丽嫔的事太快,且不合常理,至少给我感觉,丽嫔如果不是疯了,干不出这样的事来。”陆子诺叹了口气:“但愿四姐没有害人。”
莫洵听了,拍了拍她的肩膀:“无论前朝还是后宫,只要牵扯到一个权字,都是必然要步步惊心,攻于心计,即便如此,一个不小心仍会血流成河。这原本就是一件成王败寇的事,无法全身而退,亦是无法片叶不沾身。我们只有使自己更强大,才能在这样的时候立足,从而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陆子诺点点头:“那时的他也曾经对我说过类似的话,而这些年,我也一直在努力。可我心中仍有杆称,忠奸、利害分得清楚,不能用情非得已和情势所逼,来为自己找借口,亦不能用曲解了的道与术来颠倒黑白。”
“子诺,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也有自己的猜测,但不能凭自己的猜测去判定是谁的过,至少,我是信他的,虽然他也有心狠的时候,但将一个女子逼疯的事,他还做不出来。”莫洵不想陆子诺对慕容纯心存芥蒂,毕竟还要辅佐慕容纯改革,实现心中的梦想,但对慕容纯有了不好的想法便不好了。
陆子诺却是一笑:“我想的并不是他,我是信他的,他那天被我气走,你说过我之后,我已经反省过了。是我对他有了偏见,但细想他这两年来,兢兢业业,步步扎实,确实没有什么偏颇。但他所用的人里,还是有唯利是图,心狠手辣的人的,这点,我们不能不防。”
“子诺果然是成熟了。”莫洵颇为赞许。
陆子诺有点脸红:“我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你所顾虑的确实是个麻烦事,但既然用而来这些人,广陵郡王就一定会提防,况且,这些人做下的事,早晚会成为自己的罪状。只是,我暂时还想不明白为什么藏剑山庄会有些不受控了。”
“怎么?”陆子诺一愣。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我离开京城这两年,京城中藏剑山庄的势力便有些不听使唤,不知是被人监控起来了,还是有些人已经叛离了藏剑山庄。”
陆子诺也跟着微微皱眉:“藏剑山庄始终效命于当今陛下,也会被别人控制?亦或是原本就是陛下有意为之?”
“不会。”莫洵回答得决绝而干脆:“我是绝对相信陛下的。”莫洵一转头,就看向陆子诺略带担忧的眼神,不由笑道:“好了,别为我担心了,今日收到了暗桩的消息,约了明日在清和茶楼相见,他出来一次不易,你要提前都想好,想问什么,最好不要让他再次找借口出来,以免暴露。”
“我会的。”陆子诺笑的颇有信心:“我现在先去看看景宾姐姐。”
“好吧,那我就不陪你过去了。”莫洵点头。
陆子诺很快便到了穆惊云的宅院,眼看着就要入冬了,可小院中仍是能觅到春意。
这便是后院中的一座暖房,前几次来的时候,这暖房还在盖着,今日一来,便被随云拉着进了暖房。
因户县有着丰富的地热水,穆宅旁边便有一处,于是穆惊云便引了地热水到院中,弄了处池子,在池子上盖了木屋,铺好木板,整个房子便如春末一般。那水还不是死水,而是有进出两道闸门,让水循环起来。
陆子诺叹为观止:“这是惊云兄亲自设计的?不去工部可惜了。”
“只是喜欢而已。”穆惊云笑着抱揖道:“这些不过是自己宅院中的小事,子诺弄的那棉布、棉衣才是利民的大事。”
之前,乐景宾将腹中死胎流出,身体还是受了损伤的,惧冷。陆子诺便想起在阳翟时,张云城带来的棉花及棉布,说是保暖效果极佳,便厚着脸皮去京城找张云城,买了一匹棉布和几斤棉花,且请裁缝做好了棉衣和棉被。乐景宾用了,爱不释手,真是暖和又柔软,还轻便。
穆惊云甚是惊喜,便问起这棉花的始末,又听陆子诺说,张云城刚从阳翟回来,说是阳翟的棉花已经播种了,因为气候、土壤非常适宜,长势良好,就等着第一次收获后,纺出棉布,便推广到更多的州县。
这确实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只是皇上尚未在意。
乐景宾的身子经过思雨的调理,已经好了大半,又看到这暖房落成,心中激动难掩,搂着穆惊云的胳膊就不撒手,幸福满溢,惹得陆子诺和随云乐不可支。
回去的路上,陆子诺亦是笑着的,心中却有些纠结,什么时候也可以这样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呢?
正想着,便到了自己的宅院,院中青竹苍翠,亦是下足了功夫,陆子诺脸上闪过促狭一笑,便惦着脚走近书房,不想,却听到宋轶说:“丽嫔那碗药里,有致幻的药物,而那天昭媛穿的衣服,特地熏过香,会诱发药物,只是昭媛不知道。这计划思虑周全,却真是有些太过心狠手辣了。”
“不对啊,癥瘕的脉象与喜脉是不同的,见习医博士和太医丞怎么可能弄不明白?”思雨提出疑问。
“难道?”宋轶不敢往下想了。
“不管怎样,这些都不要让子诺知道,她心善且一身正气,最厌烦这种勾当。而且,我觉得,广陵郡王未必知道真相。还是通知宫中藏剑山庄的人,好好查查那金医丞和承香殿里所有宫女与內侍的底细,别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站在窗外的陆子诺只听得如坠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