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云淡风轻,而与此同时,广陵郡王府内,却是愁云惨雾。
慕容纯与李钊、宋哲对立而坐,慕容纯剑眉微皱,抬手饮一口茶:“如今朝中局势,你以为如何?”
“殿下与舒王可以平衡。”李钊略一思量,低头回答,慕容纯却微微摆手:“我说的并非是这个,而是改革之势。”
“要说这个……”李钊微微一顿,又道:“我总觉这改革之势太快了些,人常说欲速则不达,说得便是如今,这新政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如今的情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慕容纯点头,其实从新政一开始,他便知道,按这雷厉风行的态势下去,败是迟早的事。毕竟,李叔文等人,在朝中并没有强大的后盾作为支持者。父亲的身体太弱,又失语,断然支撑不起这一场改革。
“我倒是有些担心子诺和柳振阳等人,他么这几年在官场沉浮,本事长了,性格却不见得收敛,愈发地耿直了,让他们参与这场改革,真的颇为担心。要是能如白墨函一般出使西番什么的,远离京城是非就好了。”
“对,殿下这个想法很对,确应找个由头,让子诺等人出京,否则,很难全身而退。”
慕容纯微微一叹气:“当年,皇祖父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将子诺外放,一是锻炼,而是考验我与她的情分是否经得起这些变故。如今,陛下正是用人之际,断然不会轻易外放子诺,且父皇还不知我对子诺的这份心思,亦是不知子诺的身份。我贸然提出将其外放,恐引起父皇的猜疑。而且,子诺也断然不肯在此时离开的。”慕容纯话没说完,突然宋哲站了起来,喝了一声:“谁在外头!”
慕容纯也是一惊,郡王府内虽然把守森严,可难保有人钻了空子,便三步并作两步猛地一开门,倒给外头的人吓了一跳,看到来人,慕容纯也是一愣,还是宋哲最先反应过来,低头说道:“给王妃问安。”
李恬免了宋哲的礼,再向慕容纯问安后才道:“殿下,陆郎中求见,门口的人见您在议事,就先将来人报到我那儿去了。”
“唔,”慕容纯抬眼一看时辰,便道:“我差点忘了这事,说好了今日带她去大理寺看莫洵的。”
说着慕容纯抬步便走,一面走,还一面说道:“阿哲,以后告诉你手下的那几个人,凡子诺来,不必通报,直接放她进来便是。”
宋哲点头应下,神色却有些紧张,慕容纯这才反应过来李恬还在,便回头温和道:“我今日有事,怕是不能回来用晚膳了,你不必等我,这不,李钊也在,你们兄妹也好久没见了。”
李恬温顺的一点头,慕容纯便大步流星的离开,李恬却转身对李钊说:“兄长定是还有事吧,也去忙吧,我不用人陪。”
李钊听罢亦是点头告辞,看着众人先后离去,李恬又立在门口许久,直到豆蔻寻了过来,一声惊呼:“呀,王妃,您流血了。”
李恬这才低头一瞧,原是方才自己竟生生将指甲折了,此刻依旧流着血,可却没有心底那般刺痛,她淡淡一笑道:“无事,你去联系裴月,我需要她帮我做一件事。”
再说慕容纯匆匆而出,与陆子诺碰了面,便与她一同上了马车,眼见着陆子诺坐立不安,慕容纯多少有些烦躁,车厢里有点发暗,陆子诺时不时的掀开帘子,去看外面到了何处,冷不丁的被慕容纯捉住手,放下了帘子。
为避人耳目,慕容纯选的车并不大,落了帘子,便能感受到两人的呼吸交错,陆子诺有些紧张,悄悄往外错着指尖,慕容纯却又紧紧一握,问道:“你喜欢他吗?”
陆子诺呼吸一滞,这才恍惚想起,至今为止慕容纯依然不知道莫洵的真实身份,而莫洵没说,若是有她来说,怕是不妥,她低头沉默着,也就这一小会儿,慕容纯便悄悄的松了手,陆子诺一抬眼,就见到他淡淡笑一下:“我知道了。”
陆子诺最见不得他这般故作坚强的表情,只是爱情一事,从来没有道理,倒也让她无从解释,只能这样挨着,马车突然一停,说是到了大理寺,陆子诺这才急急奔下了马车,将方才的事抛在脑后。
两人登记在册后,由一个狱卒带着进门,因莫洵身份不同,牢房也不同,好歹算是个清净地,只是一路走来,颇觉寒凉,让人多少有些瑟瑟发抖。
虽说莫洵习武,可陆子诺还是担心他身上余毒未清,步子也不由快了几分。
可见着莫洵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的颤抖,他似乎没料到两人会过来,又似乎是早已知道两人会过来,在这知与不知间纠结犹豫,见到陆子诺,目光先是一缩,紧接着又是一亮。
陆子诺却颤抖着,停在牢门前,一步也不敢再前,直到解开牢门锁链叮叮当当的声音惊醒了她,她才慢慢抬起头来,眼角隐约有一点泛红,却又克制的,将那苦涩的液体慢慢咽下去。
除了那年那场宴会,她再未见过莫洵这般狼狈的样子,他黑发披散着,却几乎看不到一点苍白的皮肤,到处都是伤痕与血迹,有的是新的,鲜红的,有些是旧的,已经凝结成了深深的紫红色。
陆子诺向前走了两步,机械的,而后又快步冲上去,莫洵的目光还是很温柔的拢着她,几乎同外面见时没有什么不一样,她突然想起那日所说的短暂分离,连声音都是抖的:“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你……你可是…….”
陆子诺刹那间停下了接下想说的话,因她看到莫洵眼底的无奈,她差点在惊慌之下,说出莫洵原本的身份,不过好在却没人在意,莫洵也悄悄松了口气,倒像是在安慰:“因审问的皆是舒王的人,所以下手狠了些,但我没有看上去的那般严重,没事的,你放心。”
“他们……这是要做什么?”陆子诺突然想到这已经不是一场单纯的审问,而几乎成了谋杀,可他们却还留他一线生机,这是要做什么?
“他们想要陷害,说我是浪子青。”莫洵见到陆子诺的目光,却又轻轻的一摇头,转头对慕容纯低声道:“殿下,还有一事,却比我的安危重要得多!”
慕容纯一愣,俯下身来,莫洵在其耳畔说道:“藏剑山庄的人在舒王府发现证据,慕容谊,要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