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贺离开后,卧房里只剩下杨承烈父子。
“刚才县尊与我商议,这件案子暂时不上报都督府。他的意思是,这件案子最好还是由县里处置,如果上报都督府,说不定会有麻烦,到时候县里面也不太好看。”
杨承烈翻了个身,半靠在褥子上,感觉一下子舒服很多。
杨守文为他掖了下被子,轻声问道:“那阿爹怎么说?”
“于我而言,不上报都督府最好。”
杨承烈嘿嘿笑道,然后一手一直榻床,示意杨守文在一旁坐下。
“这案子如果呈报上去,都督府那边一定会派人下来查访。到时候,打草惊蛇且不去说,更重要的是,我们就无法掌握主动。昌平现在的局势有点乱,不适宜再有周折发生。所以我赞同县尊的意见,这案子先压一压,待有了头绪再计较。”
其实,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地方官员怕问责,而且拔出萝卜带出泥,天晓得会引发什么样的变故。
如今孤竹方面的情况还不明朗,昌平县城更命案频出,人心波动。如果都督府再派人下来添一把火,很可能会出现无法控制的局面。同时,杨承烈吃了这么大的亏,自然不甘心把案子交出去。他现在想的,怕更多是要把这面子给找回来。
“阿爹,我想去县衙看看。”
“哦?”
杨承烈眼睛一眯,向杨守文看过来。
杨守文轻声道:“獠子还有后援,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我听杨瑞说了一个大概,隐隐觉得刺客身后,怕还有蹊跷。所以我想先去县衙看看,顺便再去看看那几具尸体。我有种直觉,这案子怕不简单,有不为人知的内幕。”
杨承烈闻听点点头,“你和我想的差不多。让二郎陪你走一遭,他在衙门里还算熟悉,说不定能给你一些帮助。”
父子商议完毕,杨守文就起身离开。
“杨茉莉,你在这边看着,保护好阿爹的安全。”
杨守文离开的时候,又叮咛了杨茉莉两句。
其实,也不会有什么事情。这光天化日之下,县城里又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如今是全城戒严。这种情况下,刺客还敢继续行动,那只能说这些人,是无法无天。
“二郎,我可是你阿舅,你拦着我作甚?”
杨守文来到中堂的时候,就听到前院传来一阵争吵声。
“三舅,不是我拦你……阿爹受了伤,需要静养,实在是不方便见你。”
“你这孩子,我去见你阿爹,便会扰了他不成?出这么大的事情,我怎地也要探望一下嘛才是。”
杨守文诧异来到前院,就看到大门口,杨瑞拦着一群人正在说话。
那些人衣着华美,可是周身上下,却透着一种暴发户的气息,说话的声音也很大。
“二郎,什么情况?阿爹受伤需要静养,怎么还有人在这里喧哗?”
杨守文走上前,沉声喝问。
为首的暴发户一愣,旋即大声道:“你又是什么人?竟敢在这里指手画脚?”
“杨县尉是我阿爹,我是这家的嫡长子,你说我是谁?”
“你是,杨阿痴?”
杨守文眉头一蹙,看着对方,露出不快之色。
“阿舅,你休得胡言……这是我大兄。
阿爹受伤,命人把大兄招来。从现在开始,家里勿论大事小情,皆有我大兄做主。
大兄,这是我三舅,他听说阿爹受伤,所以想要探望。”
杨守文心里一怔,不过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
倒是那三舅有些急了,“你这傻儿,这杨府何时轮到他一个痴儿做主?你阿爹真是糊涂了,这不是给自己添乱吗?不行,我要找你阿娘,让你阿娘劝说你阿爹。”
“这是阿娘的主意。”
“那你阿娘呢?”
“阿娘去城外了……阿爹说城里现在有点乱,让她和青奴到城外去避避风头。”
杨守文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缘由。
开玩笑,他刚才还看到宋氏,怎可能搬去城外?
很明显,宋氏不想见她这个三哥,更不想这个三哥去打搅杨承烈,所以就推到了杨守文的身上。杨守文对此倒是不在意,反正他和宋家又没什么交情。记忆里,十几年里宋家和城外走动并不密切。杨大方死后,更没有见过宋家人出现过。
宋氏既然不待见对方,他更不会客气。
脸色一沉,杨守文怒声道:“二郎,你明知道阿爹需要静养,为何还要在这里吵闹?”
杨瑞一缩脖子,噤若寒蝉。
而杨守文跟着对宋三郎道:“非是小侄不讲情面,只是刚才县尊离开时,再三叮嘱我,要让阿爹静养休息,早日康复。阿爹刚与县尊谈话,有些疲乏,刚刚睡下。三舅你若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改日再来吧……若不然县尊责罚,我受不起。”
那宋三郎一开始还气势汹汹,可听到县尊吩咐,立刻闭上了嘴巴。
他悻悻看了杨守文一眼,扭头想要找杨瑞说话,却听杨守文又道:“二郎,县尊刚才吩咐,让你我去衙门一趟,他有事情叮嘱。咱们赶快动身,莫让县尊久等。”
“啊,大兄怎么不早说。”
杨瑞说着,对宋三郎道:“三舅,非是我不招待你,实在是……”
“既然县尊吩咐,那你还是赶快去吧。”
宋三郎不敢再纠缠,只得无奈告辞。
杨瑞又叮嘱了宋安几句,然后跟着杨守文走出杨府大门。
“大兄,刚才应对的真是漂亮。”
杨瑞一出府门,便忍不住低声赞道。
杨守文嘿嘿一笑,轻声说:“教你个乖,这一招叫扯大旗,作虎皮。
对了,你三舅来做什么?你阿娘为何不愿见他?”
杨瑞苦笑一声道:“还能有什么事……他有一批货物要送往蓟县,可现在城门戒严,许进不许出。他还不是想找阿爹出面说项,把他的货物送出去。以前的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是了!可现在刚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却还想着他的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