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杨承烈不禁轻柔太阳穴,脸上苦色更浓。
“可这样一来,却把我害苦了!
我绝不会放手三班衙役,否则日后在昌平,会更难立足。所以,不管怎样,我都会和卢永成斗到底。不过……”
杨承烈叹了口气,看看杨守文,又看了看杨瑞。
“我必须要最坏的准备,所以我想要让你去一遭荥阳。”
“啊?”
杨瑞失声,诧异看着杨承烈,“阿爹,让大兄去荥阳作甚?”
杨承烈没有理睬杨瑞,而是看着杨守文道:“我要你去荥阳找你舅舅,请他设法收留。”
“大兄的舅舅?”
杨瑞一脸茫然之色,扭头看向杨守文。
杨守文的身世,除了杨承烈和杨守文父子之外,也只有已经故去的杨大方知道。
杨瑞从来不知道,自家大兄还有一个舅舅。
听老爹话语里的意思,大兄的舅舅好像很有能量?
杨守文眉头一蹙,目光炯炯,凝视杨承烈。
良久,他突然道:“阿爹,我不去。”
“为什么?”
“你现在的情况不好,我更不能离开……你别说话,听我说完。阿爹你的心意,孩儿知道,更不胜感激。但问题是,我若是离开,你身边可还有信得过的人?”
“我……”
“别和我说二郎!”
杨守文不等杨承烈开口,就立刻打断了他。
“二郎聪慧,我从不否认。
但问题是,二郎年纪还小,很多事情根本无法帮到你。而且他在明处,大家都会盯着他,所以根本无法做事。孩儿虽不才,却有几分蛮力,更无人会关注我。
阿爹在明处,我在暗处……处理些许腌臜事,更不会有人在意。
我留下来,让二郎去荥阳!若舅舅肯接纳我们,二郎去也是一样;若舅舅不愿接纳,就算我去也没有用处。阿爹,你说过,我们是一家人!就算舅舅收留了我,我一个人在荥阳也不会快活。总之,孩儿不孝,这件事绝不会遂了阿爹的心思。”
杨瑞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没想到,大兄说话会如此不客气。
看看杨守文,又看了看杨承烈。
杨瑞终于意识到,自家大兄绝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在大兄身上,绝对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你这孩子,这时候还这么固执?”
杨承烈勃然大怒,可是杨守文却毫不退让。
他梗着脖子,看着杨承烈,“若孩儿还是浑浑噩噩,阿爹送我走绝无怨言。
可现在,孩儿清醒,阿爹又面临困境。若孩儿这时候离开昌平,那才是不孝。”
“你……”
杨承烈哑口无言,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半晌,他指着杨瑞道:“二郎年纪小,荥阳距离昌平更有千里之遥。”
“让宋安带他去,实在不行再带上茉莉。
宋安那老小子虽然身无所长,而且喜欢搬弄是非,可他对二郎确是忠心耿耿。有他跟着二郎,二郎也不会太吃亏。再加上茉莉的勇武,路上定不会有什么风险。”
“这个……”
杨承烈有些犹豫,向杨瑞看去。
“大兄,你刚才在说什么?”
杨瑞这时候已经彻底糊涂,看着杨守文,期期艾艾问道。
杨守文瞪了他一眼,沉声道:“让你去搬救兵……若你能搬来救兵,则阿爹在昌平,便稳如泰山。如果你搬不来救兵,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荥阳,休再回来。”
“我不去!”
杨瑞要是还听不懂,那就真辜负了‘聪慧’二字。
不过,杨守文却冷声道:“你不去,我就弄死你。”
“大兄……”
“我可不是和你玩笑,你要是不相信,不妨试试。
反正大家都要死,你到时候死在别人手里,倒不如死在我手里。现在,你去不去。”
出人意料的是,当杨守文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杨承烈没有阻止。
相反,他脸上露出了笑容。
两个儿子,都是好孩子……不管是杨守文也好,杨瑞也罢,都没想过抛弃家庭。
“二郎,此事就听你大兄的。”
在刹那间,杨承烈思绪百转。
杨守文说的没错,他留在昌平,多少能够给自己一定的帮助。
二郎相比,终究还是嫩了一些……而且,正如杨守文所说,如果荥阳郑氏愿意帮忙,杨守文去不去都会帮忙;可如果他们不愿意帮忙,杨守文去了也没有用处。
没错,荥阳郑家同为五姓七宗之一,不比范阳卢家的门户低。
可问题是,郑家愿意为自己,得罪了卢家吗?
在这一点上,杨承烈不敢保证。
如果到最后他真的输给卢永成,凭他和杨守文的武力,离开昌平另起炉灶,不在话下。
想到这里,杨承烈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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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杨守文猜测的那样,在杨承烈收押抓捕了七坊团头之后,盖老军立刻展开了行动。
地下世界的争斗,比之官场上的斗争更加血腥。
在官场上,大家至少还需要师出有名,有一个借口。可是在地下世界,那就是谁的拳头大谁有道理,**裸以实力为尊。盖老军在昌平多年,虽然表面上看去很和善,但能够把持昌平这么多年,又岂是善与之辈?他盘踞蟒山坊,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甚至整天呆在老军客栈里,让人觉着他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可没有特别之处,盖老军何来那么多的家业?
老军客栈表面上是一个客栈,但实际上却是藏龙卧虎。
那些混不下去的亡命之徒,只要到了老军客栈就不必再去担心没有着落。老军客栈不会给他们什么金银财宝,却可以给他们平安。就算仇人找上门,盖老军也会为他们出头。那些亡命之徒来了走,走了来……这许多年过去,有的死了,有的却转了运。不管怎样,这份人情留下来,也为老军客栈积攒了不少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