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守文在昌平,摧毁了珍宝阁,令范阳卢氏有苦难言;而陈子昂和卢藏用更是好友。陈子昂年近四十未成亲。说穿了都是因为当年郑三娘的缘故。陈子昂深爱郑三娘,可郑三娘却嫁给了杨承烈,以至于陈子昂后来即便功成名就,也没有成家。
卢藏用因此,对杨家极为怨恨。
只是……
郑三娘虽已香消玉殒,却培养出了杨青之这等妖孽。
伯玉空有惊天才华,却不得抱美人归……这遗憾,恐怕是一辈子都不能够弥补了。
“子潜还在为方才的事情生气吗?”
这时候,一个站在卢藏用身边的男子。面带一丝阴冷笑意。
他年过四旬,生就一表人才,相貌俊朗。
岁月在他脸上刻画出了深深的痕迹,却无法掩去他卓尔不群的风华。他站在卢藏用身边,轻声道:“老子曰:刚不持久。杨家子才学固然过人,却不免过于刚强。
今上何等性子?
他若作不出这首诗也就罢了,现在作出来,便是令圣人颜面无光。
这等人。空有文采,却难有大成就。若是真的惹怒了圣人。只怕离死也不远了……呵呵,做人需知进退,识时务者方为俊杰!杨青之仗着有点才华,终不得好死。”
卢藏用认得这人,是尚书监丞宋之问。
这宋之问没有显赫家世,其父宋令文起于乡闾。多才多艺。宋之问兄弟三人,受父亲的影响,继承了宋令文三门技艺。宋之问工于文辞,宋之悌骁勇过人,宋之逊精于草隶。时称三绝弟兄。上元二年,宋之问进士及第,后为武则天看重。
他精于钻营,又能做出各种应制诗词,讨取帝王欢心。加之他与张易之兄弟的关系密切,所以甚得武则天的信任。今天这局面,他很快就看出了端倪,心中也随之有了决断。
卢藏用,当今名士,又是世族子弟。
宋之问看着他,轻声道:“子潜,得意一时非得意,若得长久方自在。”
“延清的意思是……”
宋之问道:“五郎深知子潜才高,早就想要结识。
方才这杨家子在南天门外令子潜难堪,如今又在圣前逞能,早晚会倒大霉。不过,说不得今日你我可以再次见证一段佳话,不如先看那杨家子的文采究竟几何?”
短短几句话,已经表明了来意。
这其一,张易之想要招揽你;其二,若你愿意,说不得我还能帮你出刚才那口恶气。
卢藏用闻听,却不禁眉头一蹙。
其实张易之早在之前,就已经数次流露过要招揽他的想法。
可是对张家兄弟,卢藏用却是兴趣不大。一个靠着武则天的宠信,便交横跋扈的小人而已!卢藏用好功名,若不然也不会留下那终南捷径的成语。可是内心里,卢藏用始终有世家子应有的骄傲。张易之也好,宋之问也罢,平民出身,且狡诈心黑。这些家伙做事毫无底线,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节制。若跟随了张家兄弟,卢藏用深知自己不会有好下场。可如果不投靠……你道那宋之问刚才只是说杨守文吗?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宋之问所透露的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卢藏用相信,如果他再拒绝,恐怕那张易之就会翻脸了。
该怎么办?
卢藏用这心里,顿时变得纠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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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台,葡萄!”
已经第三次花落瑶台了。
内侍高声喊出了酒令,又使得各楼传来一阵骚动。
贺知章等人莫不流露出了担忧之色,李过更连连与杨守文使眼色,意思是让杨守文认输。
可这时候,杨守文的倔劲儿已经上来了。
前世,就是这倔强。让他瘫痪了十几年。
今生,他虽然已经改变了很多,可那骨子里的东西,却难以改变。
“酒来!”
杨守文大喊一声,便提起了笔。
“青之,别吃酒了。”
这时候。上官婉儿从楼下走上来,脸上带着一抹担忧之色。
杨守文笑道:“姑姑来了,正好,还请姑姑品鉴我这首诗。”
说完,他从桌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而后奋笔疾书写道:凉州词。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好诗!”
贺知章看罢,忍不住抚掌叫了一声好。而后目光复杂的看了杨守文一眼。
青之啊,你这样子,让圣人颜面何存?你作一首诗,圣人便恼怒一分,你可要小心。
只是,上官婉儿就在一旁,这些话他又怎说得出口。
“瑶台,天马令。”
第四次了!可见。武则天这时候是真的怒了。
整个总仙宫,此刻已经变得鸦雀无声。一双双眼睛,都不约而同落在那瑶台栏杆口清瘦的身影上。
“我累了,谁愿为我执笔?”
杨守文突然把笔放下,退后两步从宫女手中,一把夺过了一罐郎官清。
“我来吧。”
苏颋看看众人,便迈步走上前来。
从杨守文身边走过的时候。他压低声音道:“青之,当退则退,切莫逞强。”
退?
我又退到何处?
从荥阳过来,转眼间过去了大半个月,却不明所以然。整日里待在那座鬼宅之中。
杨守文虽然嘴巴上不说,可心里面又怎能不怒?
退婚就退婚,难不成我还上杆子要娶那劳什子公主不成?可现在,对方不肯悔婚,又不让自己退婚,把他困在洛阳城里,等着他出错之后,让他声名扫地离开洛阳。
他可以离开洛阳,却不愿意就这么被人算计。
“天马来出月支窟,背为虎文龙翼骨。
嘶青云,振绿发,兰筋权奇走灭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