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瓢泼。
从晌午开始,整个碎叶城就被这暴雨所笼罩。
伴随着一声惊雷炸响,咔嚓一道银蛇自乌云中窜出,劈在一颗胡杨树上,把胡杨树劈得焦黑。
封常清从濛池坊的一家客栈的后厨里窜出,冒着雨沿着小路奔跑。
这么大的雨,可是碎叶城里的巡兵却不见减少。
一路上,封常清就看到了六七支巡兵从大街上走过。他只好躲在阴影中,等巡兵过去之后,才敢继续行进。东拐西窜,他很快来到了大清坊内。今天的大清坊,比之三天前他初临碎叶城时,更加冷清。几乎所有的店铺都关着门,哪怕是已经是正晌午,也不见有人在街上走动。冷冷清清,凄凄惨惨,萧萧瑟瑟……
昨天晚上,薄露在寿宴上突然发难,一举干掉了哥舍处和苏巴什两家元老。
再加上此前的阿勒皮,碎叶城四大元老,已经变成了薄露一家独大,人心惶惶。
特别是那些依附在其他几家元老家族门下的商人,更提心吊胆。
一大早,就有不少的商人前去拜见薄露。但无一例外的,薄露都没有出面相见。
这,也使得商人们更加恐慌。
封常清跳进了一个小院里,走到柴房后,拨开一堆柴草,从地上掀起了一扇暗门。
这是一个地窖,非常隐蔽的地窖。
他跐溜便钻进去,可还没等他站稳身形,黑暗中一抹寒光就已掠起。
“十六哥,是我。”
寒光乍灭,从黑暗中走出一个瘦小的僧人,正是杨十六。
“丑奴。你可算是回来了。”
“十六哥,我刚偷了两只烤鸡,快来吃。”
封常清说着话,从怀中的包里取出两只烤鸡。
只是,烤鸡已经被雨水打湿,早已不复刚出炉时的娇嫩。但是对于杨十六和封常清而言。这两只烤鸡便是最好的饭菜。封常清又从包里取出一囊酒,放在地上。
他走到地窖门口,先是把柴草归位,然后合上了门板。
这时候,杨十六也点亮了火折子,漆黑的地窖里,一下子变得温暖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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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他二人点燃了薄露家的马厩之后,就逃离了现场。
封常清很清楚。这时候的碎叶城动荡不安,随时可能会有危险。所以离开现场后,必须要尽快找到一个藏身之地。封常清想起来,庞焕龙曾对他说过,弥勒瓷坊后面的小院里有一个地窖,是李客早年间建造的,专门用来在危险时藏身。
所以,封常清就选了这个地方。作为藏身之所。
杨十六已经不好在露面了……他那光秃秃的脑袋,目标太过明显。
虽然说碎叶城里的和尚也有不少。但中原和尚,又在这时候四处游荡,基本上不会有好结果。事实上,封常清的考虑非常正确。昨夜在杨守文等人突围之后,薄露就反应过来,这碎叶城里。一定还有奸细……否则,他家马厩怎会着火?
所以,整整一夜,薄露都在命人搜查。
如果当时杨十六在街上游荡的话,肯定会成为阶下之囚。
“丑奴。你说师父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放心吧,师父一定会回来救咱们。”
“怎么救,薄露手下这么多,师父就算本事再大,也抵挡不住啊。”
封常清恶狠狠咬了一口烤鸡。
他光着身子,就坐在干燥的地上。轻声道:“若换做我,这种情况下,肯定会想办法夺取保大军的军权。我刚才去偷吃的时,听人说,师父就走了保大军的军使。
我能想到的事情,师父也一定能想到,要不然何必去救那保大军的军使?
只要师父能拿下保大军的军权,就一定能攻破碎叶城……这个天气,可是难得的机会。”
“哦?”
杨十六好奇看着封常清,小家伙的脸上,洋溢着一种他无法看懂的自信。
不知为什么,杨十六突然很羡慕封常清。
封常清年纪虽然比他小很多,但是却比他更有主见。特别是在遇到事情的时候,封常清会显得很有主意。而他……从小到大,他受到的教育便是为阿郎而活。
读书,习剑,练武……
他能赋诗作对,能提剑杀人。
可是,他偏偏没有生活的目标。
这也是当初郭四郎把他赶走的时候,他茫然不知所措的原因。后来,他又跟随了杨守文。只是杨守文和郭四郎完全是两种人,不管是习惯也好,待人接物也罢,根本就不一样。这也让杨十六很苦恼,他甚至不知道,该为杨守文做什么。
“丑奴,你以后一定会很厉害。”
“是吗?”封常清眼眉一挑,露出灿烂的笑容,“师父也说,我将来可以出人头地。”
杨十六心里叹了口气,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吃着烤鸡,有些食不知味。
就在这时,封常清突然停顿下来,露出侧耳倾听的模样。
“十六,把烤鸡埋起来,把灯灭了。”
杨十六蓦地清醒过来,听到封常清的话,几乎是本能的把手中烤鸡丢在地上,然后用刀在地上飞快挖了一个坑,把两只烤鸡丢进坑里,而后又用泥土把坑填起来。
随后,他吹熄了油灯。
噼啪……
躲在地窖里,可以清楚听到外面传来的声响,似乎是有人在摔砸物品。
这瓷坊里大都是瓷器,所以也就特别清楚。
两人躲在地窖口,警惕的倾听者外面的动静。过了一会儿,有脚步声传来,更有人在地面上说话,似乎还发生了争执。那些人说的是突厥语,杨十六和封常清都能听得明白。
“没有人,怎么办?”
“搜……红忽鲁奴儿吩咐了,这家店和那和尚一定有关系,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都搜过了,什么也没有发现啊。”
“那就烧了这家店。”
杨十六和封常清闻听,脸色不由得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