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痛得无法呼吸,那么多的长夜,那么多的不安,那么多的创伤,我永远都不可能痊愈了。
不要对我说生命很长,世界很大,不一样,真的不一样了。
不要告诉我未来还有无限可能,不要告诉我世上同一个类型的男生还有几万个,不是这样的,有些事情,有些人,永远无可替代。
我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林逸舟了。
他就像一片土地,从我们相识的那天开始,那片土地上的炎寒冷暖都会在第一时间传达到我的心里。
我那么执拗地认为自己就是他的守望者,可是我都做了些什么?
在他拼劲生命最后一口气想起我的时候,我居然让一个不相干的人摁掉了他的电话。
我就是这样守望他的吗?
我想起我曾经那么恶毒地诅咒他“你迟早会死在这辆车上”……
我不敢想象,将来我在路上看到跟他同款的车的时候,我会不会当街崩溃。
我不敢再去他曾经居住的那个地方,我不敢再踏入那个承载着我们记忆的房间,那里记录着我们自始至终的全过程。
我的脑袋里有一个关于回忆的软件,它将画面晕染,去色,定格,特写,淡入淡出……每一帧我都不忍卒读。
他说我是这个世界上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人,他对于我来说何尝又不是,我们到底是为什么,要这样互相伤害,伤害到体无完肤的地步?
我恨我自己的犀利狷介,我也恨他的漫不经心,我们不该指望对方以我们自己所期许的方式来爱自己,我们不该妄想向对方索要同样的感情。
我恨他,我也很许至君,我更恨我自己。
我恨得想要杀死我自己。
我出门的时候没有看到许至君,我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也好,他也不会知道我到哪里去了。
事实上,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要去哪里。
我要去哪里杀死我自己呢?
我茫然滴在路上走着,我踉踉跄跄,也跌跌撞撞,我的视线很清晰,可是我的心里很糊涂。
我去文具店买了一把美工刀,很精致,一看就知道很锋利,我想这样很好,越快越好,这样我就不会太痛。
不知不觉我走到了江边,天色渐渐晚了,在血色的夕阳之中,我坐在石阶上抽了根烟。
身旁是不知名的白色小花,绿色高草,泥土的芳香此刻显得那么真实。
我脱下脚上白色的匡威,拾阶梯而下,光着脚去天堂的话会比较轻松一点吧?
我一步一步在暗蓝幽深的水里艰难地、缓慢地前行。
黄昏的天空,夕阳瑰丽逶迤,光线如同一只温柔手掌。
我的喉咙里好像落满灰尘,江水温柔的包裹我,像是迎接远归的孩子的母亲。
我全身沉浮于水里,脚下渐渐失去了依托,用那把美工刀划开手腕的时候,我不觉得疼。
鲜红的血液在水里一圈一圈的氲开,像盛开在水面的蔷薇。
我的头终于也埋入水中,江水灌入我的眼耳口鼻。
在水中起伏之间,我恍惚的看到,记忆里所有人的面孔重叠起来。
所有的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巨大的轰鸣声在我的头顶炸开,最后一丝光线也消失的时候,我闭上眼睛,无声地说一声,再见。
再见,那些回不去的过去。
再见,那些不可预知的未来。
再见,那些匆忙路过我薄凉的生命,斑驳的青春,却留下那么多印记的,人们。
在幽深暗蓝的水底,消失了的最后一线光芒。
当我再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许至君临窗而立的落寞背影。
从林逸舟的葬礼回来之后,我整天就在昏沉暗淡的房间里与我的回忆做斗争,不用任何人提醒我,我已经明白了一个事实。
他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
无论我去到何处寻找他,全世界再也没有第二个他了。
许至君放下他所有的事情陪着我,他还特意去买了一套BOSE音响回来放轻音乐和爵士乐给我听,这个牌子的音响特点是高音清亮纯净,音质细腻。
可是我记得林逸舟用的不是这个牌子,他用的是BOSS,浑厚有力的低音效果最适合用来听流行音乐和重金属摇滚。
当时年少春衫薄,我永远记得我们背靠着背一起听Linkin Park的那些日子,它们在我这断壁残垣的生命之中闪闪发光。
许至君说他那天把我带回来,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给我幸福。
聪明如他总认为人的一生一定不会缺乏幸福的机缘,可是他不明白,如果我过得不幸福,不快乐,并不是他给不了我这些,而是我不要。
我曾经以为幸福的标准都是一样的,可是当我被命运一次又一次拿走对我来说至关重要的东西之后,我对这个词语的理解已经变得十分模糊。
对于明天,我已经丧失了一切憧憬。
许至君有一天忽然同我说:“你做一下这份测试。”
那是一份明尼苏达人格测试,其实很早以前我自己就做过了,那还是我跟周暮晨分手之后不久,当我发现自己总是用自残来发泄内心阴郁的时候,我就意识到有什么问题了。
我不知道怎么向那些觉得我有神经病的人解释,我的自残,其实是为了疗伤。
许至君正色:“落薰,我觉得你有抑郁症。”
我拒绝他带我去医院检查的要求,我又哭又闹,这种歇斯底里的状态让他疲惫不堪,有好几次我看到他憔悴的样子,我都后悔我为什么没有彻底杀死自己。
或许,我的一生,就是这个样子了。
可是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他应该值得更好的爱与被爱。
做人其实不应该太自私吧,不应该像林逸舟那样,用最霸道的方式——死亡占据着我的余生,用最决绝的方式赢得我的爱与怀念。
我是不是应该安静的离开,还给许至君一片安宁的空白?
在我还沉浸在悲伤之中没有自拔也不愿自拔的时候,另外一件让我措施不及的意外又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