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潜闭上嘴,翻身面向墙壁躺下去,假装休息。他只是装睡罢了,祈祷时间快些过去,直到再没有谁追问秦婉是谁。
虢首封阴郁地盯着对面背影,直觉事情没有“认错人”那么简单。他又独自呆了一会才起身。出于职业习惯,起身后第一件事是回头确认上铺,也就是自己的主雇易云嫦在干什么。这个举措放在平时绝对是稀疏平常的一个本能举止,但此时此刻,却成了致命的错误。
易云嫦蹭在床边,脸几乎挨到他的后脑勺。
虢首封回头的举动,几乎是自己把自己送上前,差那么一丢丢就可以啾到个满堂彩。
清甜、带些奶香的气息径直扑在他脸上。她眼睛睁得极大,象一汪清澈见底的泉水,里面浮游荡漾的全是阳光,最底下铺了一层的碎钻,他的脸就倒映在这片璀璨星光之中。
虢首封脑子里嗡的炸响,急忙后仰,差一点又磕到对面的上铺床沿。易云嫦连忙伸手,拉了他一把……简单的伸手,扶住他的后颈。温温的手指头按在紧绷的后颈上,带来一阵诡异酥麻的触电感。虢首封一把拍开她的手。她反而流露出困惑又委屈的神色。
这还没开始欺负她呢?
虢首封脑子里划过一个邪恶的念头,然后想到古潜曾经说过的:
“唤醒者的直觉都很不错。醒族越强,对应的唤醒者直觉也越强。”
“……这也许就是唤醒者为什么千里相隔,仍然能找到醒族的原因吧。并且这种直觉还能应用到其他方面,几乎达到了异能的程度。”
“唤醒者即使什么才能都不具备,他们的直觉也令人叹服。”
所以她一直在等待这一刻吗?就象黑暗中静静潜伏的小型野兽,等待着猎物自己送上门的一霎那?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万分庆幸古潜没有目睹这一幕场面。不然他该如何解释刚刚十二万分暧昧的一幕?
赏金猎人守则第三条:绝对不能与雇主发生情感纠葛。
否则会拿不到钱!
虢首封勉强维持着风度,声音象轧平坦似的:“还不睡?马上天亮了。明天到了铜口市可没有什么时间让你补眠。”
易云嫦把平板电脑拖出来,摊在床上一笔一划地写:“睡……不……”
“够了!睡觉!”虢首封耐性告罄,他一边比划手语一边说:“还有三个小时,现在多睡一分钟,白天就能少打两个小时瞌睡。”易云嫦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一会儿比比自己,一会儿比比他,直接推开平板电脑,打手语问他:“你、会、懂、手语了?”
语句不通。
会就是会。懂就是懂。“会懂”是几个意思?虢首封的手语极其流畅:“学来的。”他转过身,迎面对上古潜似笑非笑的脸。
古潜不知什么时候翻过身,正戏谑地望着他:“什么时候学的手语了?昨天中午不是还看不懂吗?”
“学习手语,方便和客户沟通。”虢首封没好气地拿他说过的话堵他的嘴,“别羡慕。我学东西特别快。区区一个手语而已,根本难不倒我……当然,这种超常的学习能力只是间歇性的,时灵时不灵。”
时灵时不灵的,是夜行者科研小组新捣鼓的机器。
夜行者内部有一个以凰袅娜为首的秘密科研小组,现在正在捣鼓的新机器能把知识从外界强行灌输给实验对象。比如射击技术、格斗技巧、语言、数理化高等知识……都可以通过外界导入的强电子流,刺激实验对象的大脑,从而激活大脑皮层的不活跃局部区域。这台机器时灵时不灵,更多时候只会造成破坏性效果。在虢首封之前九个参与实验的志愿者,都因为大脑遭受重创而出现了不可逆的伤害。他们有的失忆,有的提前诱发阿尔茨海默症状,有的还出现了人格分裂。
只有虢首封成功了,他从那台机器中获得了手语。
虢首封离开沙市的时候,那台无名的机器已经遭到了拆解命运……成功率太低,代价太高,获得的成果太小。
虢首封可不想说老实话。因为那台机器虽然成功赋予他手语,又雪上加霜地给他新添了一些后遗症……他变得容易口渴,并且有断断续续的低血压症状。和他的返祖现象混合在一起,滋味真是妙不可言。凰袅娜一再保证,这只是暂时现象,就象他的返祖后遗症一样,过几天就恢复了。截止到现在,虢首封的身体自愈能力是凰袅娜所见过的最强的异能。
古潜见他往门口走。“你去哪?”
“我去买点水喝。”
古潜皱眉:“你质子袋里没带水?!”
虢首封回答:“走得太匆忙,来不及装备。”
古代灵界人有法宝“如意袋”。“如意袋”专门用来存放各种物品,甚至能把一条灵脉、福天洞地、一方山水都装进去自成一个小世界。现代灵界人早已丧失神通,只能仰赖科学技术研发出来的产品……“质子袋”。质子袋的功效和如意袋差不多。出门旅行,带一个质子袋相当于带数十个旅行箱。根据高、中、低的等级不同,容量有大有小。就连小学生也会有一个书包容量大小的质子袋,当作书包,专门用来装课本和作业。
古潜不敢置信地撑起半边身子。“如果露宿怎么办?没睡袋,没帐篷,甚至连食物也没有,难道你打算卧地吃土?”
赏金猎人一向活得无拘无束。古潜没想到虢首封也是这么放荡不羁的人。他还以为虢首封匆匆忙忙赶回去是为了收拾行李呢,结果?
虢首封整个白天都在对抗那台可能会杀人的学习机器,哪有时间准备行李?等他从机器上爬下来的时候,就收到了古潜催他赶往火车站的短讯,只好拎个空空如也的质子袋过来单刀赴会。
不过不怕。
这年头,信用点在手,天下我有。走哪还怕信用点买不到东西?
虢首封回头冷冷瞪了古潜一眼,眼角余光顺便发现另一边蠢蠢欲动的小奶狗。他心思瞬间拐弯,全集中到对面。
“你做什么?!”他充满怒气地低吼,易云嫦浑身一颤,差点滚下床。
古潜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这才发现易云嫦半个身子已经吊挂在床边。整个人象风中摇曳的晴天娃娃似的。
“易小姐?”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还准备起床活动?当着本人,古潜绝不会失口称其为“易吞口氏”,听起来那会有很充足的贬斥意味。他委婉劝道:“还不能确定火车上是否安全,您呆在原地比较好。”最好躺在上面乖乖睡觉,少惹麻烦。
易云嫦抬起头,睁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虢首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