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魂祭

作者:焰焰

长老?

易云嫦猛然醒悟过来:这里就是回龙教?可是“归属”、“潜力”、“对应另一伴”是什么意思?

“还没有找呢。”自从遇见了这拨人,凶脸张四的腰就没抻直过。堂堂一个虎精熊壮的汉子,现在拘腰偻背,刚刚把易云嫦拽出地牢的气势被对面一把气焰燎了个灰飞烟灭。他满脸堆笑地回答:“这还是个疑似,没有确认底细的那种。万一不是唤醒者,就只好把她丢进噬人坑了。”

丢进、噬人坑?

易云嫦浑身渗出一层白毛。她尽量不动声色,可是六、七个人打量她的时候,仿佛洞穿了她心中的惊颤,不约而同发出怪笑声。

“丢噬人坑?太浪费了,她还年轻嘛,年轻力壮……咦?”对面领头人忽然看清易云嫦半掩在脏污下的清秀五官,忍不住伸手过来想给她揩脸,被易云嫦往后一缩躲开了。他摸着自己的下巴说:“仔细一看,长相还不赖。不比我们那位圣女差。对了,圣女逮回来了?”嘴里“圣女、圣女”的,喊出来的效果和“你家旺财”差不多。

易云嫦觉得这群人粗鲁到诡异的程度。

张四诌媚中流露出一丝得意之色,他说:“逮回来啦。就是和这个疑似一起逮回来的呢。不是我说,这些唤醒者之间果然有些互相感应的能力。把一个丢出去,果然能钓出好几个同体质的家伙。”

易云嫦不敢置信地瞪着张四……他说什么?钓?难道何贞姑根本不是逃出回龙教,而是充当诱饵?

张四:“我们队长捉拿圣女有功,现在奉命全天候地守护圣女。圣女在哪,队长就在哪,可算是飞黄腾达了。”

易云嫦听得莫名其妙:这算什么飞黄腾达?

对面包头男满脸嫉妒,再也不想看眼前的狗男女,不耐烦地挥挥手说:“带走带走,你还敢在这儿磨蹭?想让大长老等多久?”说完,他自己领着一队人头也不回地朝矿道深处走去。古希道三人不知道是被下了药的缘故,一路上无声无息,怎么折腾也没有醒过来。

易云嫦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内心有些焦急。

张四强行拽着她,拽到她一阵窒息。就这样别别扭扭地走了好几圈盘旋的路,脚上的地面忽高忽低,羊肠小道忽上忽下。洞外的夜色浓得障目,易云嫦是一点也没有看清周边环境,就这样被人拖来拽去的,好不容易穿过一片矮树林,看见一幢象样点的小阁楼。

那阁楼算是当代最丑的水泥建筑。两层楼高,四四方方。说好听点叫中规中矩,说难听点就是没品味。夔地起码有上百年没浇筑过这么丑陋的建筑物了。偏偏它还要附庸风雅,外墙凌乱地贴了些木板,便假装自己也是木结构建筑。好和落地窗内透出的底里……木地板、木家具融成一体。屋外排放的盆栽植物虽然浇过水,飘出一股化肥味。每一盆盆栽不是垂下叶子,便是秃着枝条,看哪盆哪盆就是个气息奄奄的模样,让人看了忍不住想:还不如死了干净。

易云嫦被粗鲁地拽进门。

这幢二层楼高的小楼房,一楼大半是落地窗。刚才从没有拉窗帘的缝里,易云嫦窥见了里面一些场景:竹制的四方桌和小板凳配套摆设了三、四处,橘色的大吧台露出圆括弧的一角。看似是个茶馆,又象是个小食堂,还是最丑的那种!快进门的时候,她又看见靠墙边摆了一排凹形的黑真皮沙发。一个七、八十岁的光头、长飘须老人拄着拐杖坐在沙发中央,生得威严肃穆,是一位久居高位的仁者。而何贞姑脸色惨白的陪坐一侧。

这屋子里的摆设和屋子外面的墙饰一样,只能用不伦不类来形容。看着就不象是被精心爱护的地盘,莫名让人感到一阵心酸。

易云嫦踉踉跄跄的进了屋。

何贞姑看见她,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坐下!”坐在沙发中央的老者眼睛都不抬,冷冷的开口。站在何贞姑身后的男人伸手按在何贞姑肩上,何贞姑歪歪扭扭地坐了回去。她睁大眼睛望着易云嫦,易云嫦则望着她身后的男人……她认识他……他在茶馆里和便衣安保打了三天的游戏,虽然不知道名字,但彼此也混了个脸熟。

张四和同伴不敢久留,悄悄退出小楼房。

等屋里清静了,老人这才缓缓抬头,眯起眼睛打量易云嫦。“这就是你找到的疑似?”他转头问何贞姑,声音比刚刚叫何贞姑坐下时徐缓了许多。“怎么,还是不肯交待她的来历?小姑娘穿得这么漂亮,不是一般人吧?”

何贞姑抿了抿嘴,勉强说:“她是贵阀。”

“哦!贵阀!贵阀好啊。现在的世家贵阀基本是过去的醒族后裔,每一家都有其独特的异能传承。即使无法觉醒醒族,他们从血脉里传承的异能都够他们受用一辈子了。醒族和唤醒者一直都有密切的联系,谁也说不准从世家贵阀里诞生唤醒者或是醒族的概率会不会更大,至少他们都有这种先例。”老人呵呵地笑。

易云嫦听了,心凉一大半。

普通人不会招惹世家贵阀。因为世家贵阀除了拥有异能之外,还是公认的灵界第二阶层统治者。敢诱拐、伤害世家贵阀的,既是与灵界的统治阶层为敌。除非是亡命之徒,否则都会把世家贵阀供在神龛上。

这位老人看上去有权有势。他不是一界呼风唤雨的强龙,也必定是一方地头蛇。无论是强龙或地头蛇,本应该拼命讨好世家贵阀才对。敢做这种亡命之徒才做的事,只有一个理由,那便是有恃无恐。有恃无恐到习以为常的地步。也就是说,他暗地里已经做过多起类似的事情,所以才对世家贵阀没有迷信心态。

落在他手里,易云嫦褪去了伪饰的神样光环,露出底里脆弱、不堪一击的一面。

易云嫦有点慌。

老人象对待自家小辈一样,平和的问她:“小姑娘姓什么?”

易云嫦没有动弹。

何贞姑又一次代她回答:“姓易。”

老人冷冷地睨了何贞姑一眼:“我问的是小姑娘,没有问你。”

何贞姑:“她、她不能说话。”

老人先用和蔼可亲的颜色面对易云嫦足足面对了一分钟。这一分钟是永恒的一分钟。易云嫦和他大眼瞪小眼。然后他一秒变脸一秒起身,乌云罩顶似地瞪向何贞姑,脱口一声平地落雷狮吼大乘:“什么?!”

何贞姑弹起来,在空中停了两秒才维持原来的坐姿重新落回沙发,她哆哆嗦嗦的说:“哑、哑巴。”

“哑巴?!”老人怒意勃发地瞪着何贞姑:“你竟然找个哑巴来做疑似?唤醒者必须要口吐祭语,你不懂?!”他话音刚落,神色一怔。“等等,等等……”老人慢慢转头,从头到尾地打量易云嫦。过了很久他才自言自语般地说:“是哑巴,又是贵阀……嗯,我知道了,易吞口氏?”

易云嫦眨着眼睛:什么时候名闻遐迩了她自己不知道?

老人扶着拐杖重新坐回沙发,表情惬意:“啊,想起来了。没错,吞口家养大的易家嫡系继承者……叫易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