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乾坤殿内,天武帝手持卷宗,正问着跪于面前的钦天监监正:“早些日子不是说凤星临世么,如今星势走向如何了?”
那监正郑重地答道:“凤星已入京城,星势渐亮,于凤轨中稳步行进,十年之内若无异动,可……进入主位。”
监正说到后面声音渐弱,新的凤星进入主位,就意味着原本的凤星要让出位置来。而这新凤星所对应的凰,却不是如今这个天武大帝,是指新主。
新主登基,旧皇……驾崩。
天武帝点点头,“生老病死乃人生轮回,朕并不怕死,只是想再多要几年,好歹为那孩子铺一条平稳的路……你下去吧。”
“是。”监正恭身而退。
天武帝却放下手中卷宗,呢喃自语:“冥儿,朕不知道你选的那个丫头到底有没有本事,如果一个凤家就能把她给害了,想来,也成不了大事。”
忽有风动,天武帝挥了挥手,退下一众宫人。直到乾坤殿内只留他一人时,一道人影闪动间出现在大殿当中。
“陛下。”那人单膝跪地,禀报道:“凤相进了襄王府。”
天武帝皱眉而怒,“不知好歹的东西!有了一个冥儿还不够,还真妄想让他的大女儿攀上凤位么?哼!朕到要看看,他选中的老三到底有多大出息!”
再一挥手,那暗卫消失不见。
“来人!”天武帝站了起来,“摆驾月寒宫!”
这是天武帝这一年来第三十六次往月寒宫去,每一次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每一次回来他都会在昭和寝殿的柱子上划上那么一道。
一路上,天武帝坐着轿撵,以手撑着头,问身边的大太监章远:“你说,这次云妃会不会见朕?”
章远抹了一把额头瞬间湛出的冷汗,回道:“皇上,看命吧!”
啪!
天武帝一巴掌拍在章远头上:“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你就不能盼着朕点儿好?”
章远很委屈:“奴才哪能不盼着皇上的好啊!奴才巴不得那月寒宫的大门天天为皇上敞开。可云妃娘娘那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这都多少年了,她给您开过一次门么。”
“万一这次破了例呢?”
“所以奴才说要看命嘛!”章远一边说一边掰着手指头算计:“昭和殿您已经划满了七根柱子,现在正在划着的是第八根,这都上秋了,想来也快满了……”
啪!
又是一巴掌拍上去。
章远抱着头道:“皇上,您要是把奴才打傻了,可就没有得力的人侍候您了。”
“那朕就把张广给叫回来!”
“哎哟皇上!您要把奴才的师父叫回来,那九殿下那头可就没人侍候了。”
天武闷哼了一声,瞪了章远一眼,“那就再留你几日,等朕有一天老得上不了朝了,看你还有什么用。”
章远忒机灵呢,赶紧表态:“反正不管皇上您在哪儿,奴才都跟着。”
天武难得被这奴才哄得露了几分笑,却又在轿撵接近月寒宫时,面色再度沉了下来。
“要不朕不去了吧。”天武开始犹豫。
想来章远早就习惯天武这番折腾,都不喊停轿,只习惯性地劝着他:“试试吧,万一让进了呢。”
天武点头,“那就试试吧。”
可事实证明,是没有万一的。月寒宫的大门多年如一日的紧闭着,不管章远上前叫了多少次,里面的小宫女都只答一句话:“云妃娘娘说了,不见皇上。”
章远没了辙,只能退回来冲皇上摊摊手:“皇上,咱昭和殿的柱子上又得多一道了。”
天武却不气馁,指挥着抬轿的大力太监:“往西边儿去!绕到观月台那头儿。”
大力太监抬着轿撵就往观月台那边走了去,那处有个小门儿,天武记得有几次这里就没人把守,他如果动作能再小心些,不惊动月寒宫的暗卫,就能进去了。
他在小门前下了轿,屏退众人,独自往门口蹭去。果然今日又无人把守,天武正欣喜,就准备推门入内,却忽然从里面飘出一个白衣身影。
他后退几步,沉下脸来。
“哼!你可知你拦的是谁?”
那白衣身影站定,竟是个冷面女子,手中持剑,面无表情地看着天武帝。
“皇上。”
“既知朕是皇上,你还敢拦?”
“请皇上赎罪。在下只服从云妃娘娘一人,若皇上硬闯,只能踏着在下的尸体过去。”
天武挫败。
他不是不能硬闯,他自信自己的暗卫比月寒宫里的这些姑娘要强得多。可他也知道,一旦闯了,只怕云妃就不只是不见他。他可以忍受与心爱之人永生不见,却无法忍受与之成仇。
“罢了。”他摆摆手,疲惫地坐回轿撵上,“你同云妃说,让她保重身体,若有一天想通了,想见朕了,即便朕已经到了坟墓里,也一定会为了她再爬起来。”这话说完,原本还神采奕奕的天武帝瞬间像是老了十岁,岁月匆匆袭上身来,老态尽显。
“皇上。”见天武要走,那白衣女暗卫叫了他一声,随即道:“娘娘有话让在下带给您。”
“哦?”天武的精神一下又恢复过来,身子向前探,急声问:“她要与朕说什么?”
白衣女子答:“娘娘说,九殿下眼光不错,但她也只能帮到这里。”
天武愣了一下,而后怔怔地道:“原来不是同朕说话。”落寞再度覆上心来,一扬手,轿撵调转了方向。“回去同你们娘娘说,只要她高兴,要朕做什么都行。冥儿朕会好好护着,连带着那个丫头。”
话说完,轿撵前行,一会儿的工夫就离开了月寒宫的范围。
章远一路上没再说话,他知道这种时候皇上需要的是安静,这种安静会一直持续到明日早朝才能恢复正常。
半个时辰后,馨兰宫
贵妃步白萍正一勺一勺地往炉子里舀着香料,在她身边有个太监正恭身禀报着:“皇上又去了月寒宫,云妃还是没见。”
步白萍耸肩而笑,“咱们这位皇上啊,就是喜欢那吃不着的葡萄。云妃也就是摸准了他那脾气,这么多年硬是撑着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