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向随然

“说什么对不起啊,我只是有些担心你。”他笑,弯起的嘴角露出雪白的牙齿。“没事就好。”对不起,雷诺…“我放寒假了,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去旅行吧!”他忽然说道。

 “好啊。”雷诺兴致勃勃的神情在我眼前晃动,我夹了一大筷子菜送进嘴里,垂下眼睛不敢看他。我心虚。我真的很心虚。昨晚的事,我很想放下,可是面对雷诺,我却发现自己无法当作那件事不曾发生。

 我不过是想过些平凡简单的生活,为何总是有这样那样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去黄山?”他说。“现在是冬天啊…”“也是,可能会封山哦。”他歪着脑袋,转着眼珠,忽然凑到我面前“家意,你想去哪?”“随便吧,去哪都可以。”对我来说,只要待在他身边,去那里都是一样。“哪好,我改天去旅行社看看,有什么好线路。”“嗯。”我点头。

 “快吃饭吧。”雷诺欢天喜地的捧起饭碗,吃得飞快。我一口一口,忽然食不知味。我抬眼看他。雷诺,我们可以走多久?***

 窗外的人,来来往往,有人行色匆匆,有人嬉笑调闹。一对对年轻情侣在我面前走过,他们脸上的笑容似一朵朵漾开的花,盛开在我心间。

 我笑,原本不错的天气此刻晴空万里,那蓝色,蓝得透明,蓝得纯净,蓝得一望无际…这里是本城有名的咖啡厅,我刚才翻了一下MENU,才深深明白,名气和价格的关系。

 可是看这里的装潢,尤其是这巨大的落地玻璃却是我钟爱。江绪言果然是有品味之人,挑人挑地都有独到之处。“小樊。”一个年轻男子向我跑来,在我对面坐下“对不起,我来晚了。”我摇头“我也刚到。”

 “小樊…”江绪言看我,眼神却有些闪烁,我垂下眼睛,手指拽着桌布,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喝点什么?”我问,服务员走过来,递上MENU。“普洱。”他说。“最近好吗?”“挺好的。”我说。

 “小樊,我以为我们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没想到你会主动打电话给我…”

 “家如好吗?”最近似乎这句话听得特别多,可是我却一点也不想听,微微细细的厌恶从心底缓缓泛起,我微微蹙眉,深深吸口气,把它们死死压住,这个男人,此刻坐在我对面的这个男人,是我最亲的人的爱人,我怎么能够厌恶他?“她,挺好的。”

 “嗯,”我点头,他们马上就要结婚了,怎会不好“我的身份证?”“哦,”他掏出钱夹,抽出一个硬片递给我。

 “谢谢。”我伸手接过。愣愣的看着这张硬片,要不是因为这个,或许,是真的再无机会见面。而现在,它已经到了我手中,那么此后,是再无联系了吧…“工作怎么样?”

 “挺好的,最近是旺季,结婚的人特别多。”“是吗,那很好啊,你向来喜欢造型化妆,现在也算遂了你的愿了。”

 “是啊…”我有些感慨,兴趣能成为生存的手段,对我来说,应该是一种幸福吧。茶端了上来,放在了我们之间的桌面上。茶杯放在了我们面前,服务员端起茶壶,往茶杯中缓缓注入茶水,浅而透明的黄,带着烟雾缭绕般的白色,渐渐迷糊了我的视线…“谢谢。”我说。

 我和他各自端起茶杯,浅浅喝了一口,冬天果然是适合暖茶,即使不喝,捧在手中也是一种享受。只是,这壶横在我们之间的茶,似乎成了楚河汉界,把我们生生隔开,两个人只能站在各自的岸边摇摇相望…

 然后,便是各自转身,迈向不同的旅程…接下来,便是长久的沉默…今天不是周末,现在也不是午饭或者下午茶的时间,诺大的咖啡厅只有寥寥几桌客人。

 正中有一架黑色的钢琴,现在是空着,没有人演奏。“小樊,”他忽然开口“要搬回来住吗?你的房间还留着,一直没有人动过。”

 我摇头,我现在过得很好,不想改变,更不想离开…我只想与雷诺一起守着有限的时间…“婚期订在什么时候?”我问。“下个月。”“哦。”我点头,好快,快的令人措手不及。“2。14。”

 “情人节啊,这么浪漫…”我苦笑,果然是家如作风。我到现在还没有想到解决之道,怎么办,要告诉他吗?要说吗?“小樊?”

 “呃?”我从恍惚中惊醒,正对上他的注视,我悄悄吸了口气,收拾自己的慌乱。“家如…”她想起我了吗?江绪言摇头,他完全听得懂我所想表达的一切“刚开始的时候,我们都极力想让她记起你,可是她却似乎很排斥,反应也很激烈。

 渐渐的,我们就不在她面前提到你…”家如,你就这么把我忘了?彻底的忘了?曾经最最亲密的人,遗忘起来竟然这么轻易?“小樊,”我茫然的抬头,却觉得视线完全没有焦距,直视的前方,模糊一片。“不如搬回来住,她或许就会想起来。”

 “不必了。”我摇头,既然已经不在她的生活范围,那么不如不再打扰。“小樊…”他还想再说什么,却适时的被电话铃声打断。我看他接听“嗯”了几声之后便跟我说他要现走,我点头,然后目送他离开。

 如果可以,我也很想不再相见。我转过头,大街上繁华如旧。而我,却物是人非。月与灯依旧,却独独不见了去年人…“你…”一个人影在我对面坐下,我下意识转头看去。“樊家意,近来可好。”

 “托您洪福。”我直视他,不卑不亢。“你应该已经知道他们的婚期。”我点头,刚才的一切想必都已经被他看见。我今年是否流年不利?处处遇见祸害。

 “请你遵守约定,届时我会派车去接你。”“岳少,为何…”“不要问,你不必知道!”他飞快打断我,伸出一根手指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不想死的不明不白。”我坚持,我实在摸不透这个人在想什么,说要我,却只为打我一顿。五十万只为让我破坏家如的婚礼,他究竟要干什么?“可是有些人就是死的不明不白。”他笑,身体后仰,依然气定神闲。

 “我不是有些人。”“哦,是,你是樊家二少爷!”他点头,却一脸不屑一顾。“所以你何其残忍,要我去破坏亲人的婚礼。”“亲人?谁是你的亲人?樊家如还是江绪言?”他挑挑眉毛,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我皱眉,双手紧紧握拳,这个人为何何时何地都如此欠扁。

 “都是!”我深深吸口气,平复自己情绪,我不可以再失了分寸,我不能也不会去破坏家如的婚礼。

 “这么想的只有你吧!”他半眯起眼睛看我“怎么你到现在还没有学乖?你以为是谁出卖你!”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脑中飞快旋转无数个念头,可是没有一个能清楚看透…

 他究竟想说什么?“岳少,那笔钱,我会尽快还给您,请您收回那个条件。”他嗤笑一声,摇摇头“货物即出,概不退换。”

 “你究竟想怎么样!”一股无名的怒火从心底冒起,丝丝缠缠飞快的绕遍全身,我死死看着眼前的人,恨不得一拳揍上去!他摊摊双手,耸耸肩膀“想怎样我说的很清楚了,是你在这里胡搅蛮缠,跟我讲条件!”

 “岳少,我拜托你…”我顿了一下,放软口气“算我求你,行吗?”那是家如的婚礼啊,他究竟和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呵呵…”“岳少…”“樊家意,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现在已经来不及了。”“那,为何是我?”

 “呃?”“要破坏他们的婚礼,你随便找个人都可以,为何指定要我?”“什么人的效果,会有樊家二少爷来的强烈?”“你不怕我告诉江绪言!”我看着眼前那人的笃定,恨不得撕开他那张面具,看看下去究竟是怎么样的一张脸!“你刚才不是也没说吗!”

 “我不会去的!钱我还你!”我坚持!“还?你拿什么还?难道再去卖?虽然你长得不错,可是不是每个傻瓜都愿意出五十万一夜的!”

 “一夜不行…”我深深吸口气“多几夜总可以吧,出卖身体也必受制于你好!”“啧啧,这话怎会从樊家少爷口里面说出来,真是…”他一边说还一边摇头晃脑,我紧紧握住双手,这样大庭广众,我不想做出让他和我都难堪的事情。更重要,是不值得,他不值得我动手。

 “岳少珏,你不要欺人太甚。狗急了都会跳墙!”“这话说的,哪有人把自己比喻成狗么…”

 “你…”我“腾”得站起来“反正我不会去!你看着办吧!”说话我转身就走,明明刚才还晴朗无云的天空,现在怎么一下黯淡了?“有心事?”“呃?”身旁不知道何时多出来个小冰,吓了我一跳。

 “你看!”她指向前方,是正在拍照的新人“她的礼服是紫色的,你给她用绿色的眼影…”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天哪!我居然…整个惨不忍睹…

 “这么有失水准的事你都做得出来,不想混了是不是?”“小冰,我…”“阿逝,你的私事我不会过问,我只是希望你公私分明,生活中的情绪请你不要带到工作中。”

 “对不起…”我竟然会犯这样的错误,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原谅。“不是对不起,即使有,对不起的也不是我,而是你自己。这是你的作品,即使你只是把它当作工作,那也有对工作的态度,能对它负责的也只有你自己。”

 心底微微叹了口气,我究竟在干什么…“阿逝,你最近老是魂不守舍,没事吧?”小冰放软了口气,这次,不是公式化的口吻,是出于朋友的关心。我摇头“没事。”这一切的一切,除了自己,我可以告诉谁?“阿逝,每个人都会有不如意,只看你自己如何调节心态。”

 “嗯。”不如意?如意?这次,樊家是真的不“如意”了。为何,父母要给我们取这样的名字…小冰拍拍我肩膀,起身走了。剩下我一个坐在原地…剩我一个…“家意,吃饭没有?”推开家门,雷诺已经在家。我摇头“今天这么早?”

 “我已经放假了啊,不是早就告诉你了么?”“哦,是啊,我怎么给忘了。”我想笑,却觉得全身无力,连弯弯嘴角的力气也使不上。

 “很累?”他走过来,接过我的包,拉我坐下。“最近电里很忙。”我抚抚鼻梁,倦意排山倒海袭来,包裹我全身,脑袋昏沉沉,完全派不上用场。

 “现在是旺季啊,我出门每天都能看到许多婚车。”他的双手按上我肩膀,一下一下,坚实有力,我闭上眼睛,感受这难得的舒适。“嗯。”“家意,我今天去旅行社拿了很多宣传资料,一会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