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场十里中有此一园,我是爱听戏的人,怎会不晓得?”傅侗文笑着说,“今日事过后,是要亲自登门去道谢的。不如就去徐园?”
于是谈妥,静候调解的佳音。
他把电话听筒放回去。
“可以了?”不必问,她也能从他的神情里猜到。
傅大爷如今无钱也无势,属于“攀附”,傅侗文恰好两样在手,属于“结交”。不说那些混迹江湖的人,就算是让沈奚来选,也会在傅大爷和他之间选后者。
人情世故,她还是懂的。
傅侗文讲电话挪到原位上:“今日,是仰仗你了。”
“我也不过是穿针引线。”她摇头。
傅侗文环顾她的办公室,说:“能穿针引线到张老板那里的人,在上海都是少的。”
他也站到了窗边,在她面前,越过她的头顶去看医院大门外围堵的黄包车和人,不出意外的话,很快所有人都会散去。傅侗文人在面前,从今天见到起他的话就不多,这样大的事情也是他那个朋友周礼巡和段孟和来解释……
沈奚看他今日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在想,是否伤势没想象的严重,才不怕布料绑裹着身子?沈奚犹豫着:“你昨天伤到哪里了?要不要我带你去检查一下。”
“没什么要紧的。”他说。
隔壁的医生在办公室里听无线电,一堵墙的距离,把声音都模糊了,只能大概听出是戏。唱腔、戏词都不清楚。两人同时想到过去,在广州公寓里的黑胶唱片机里的曲子。
傅侗文发现她手里盘弄的钢笔还是当初的,低头,从她手里拿过去。
“这个很好用,也没坏,我就一直在用着。”她心虚地解释。
其实坏过,在国内能修钢笔的人几乎没有,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拜托一位病人帮自己找到了工厂的里人。最后还是被告知要换里头的东西和鼻尖,至多保留个外壳。
外壳也好,总好过全都扔了。
傅侗文拔下笔帽,观赏着不匹配的新笔尖,变相揭穿了她的谎言。
沈奚索性装傻,不再说,他把钢笔归还给她。钢笔落在她掌心的一刻,她的手被同时握住了。他低头靠过来。
四目相对。
她被上涌的情绪捆绑住,记起他亲自己嘴唇的暖意,心头一悸,挣扎着,轻轻摇头。
他没做声,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将头抬起来,把钢笔留在她的手心里:“我认识会修Mont Blanc的人,改天让人送名片过来。”
一切仿佛从未发生,话题终结在了这支钢笔上。